我差一點不經思考脫口而出:“還不是為你。”但話到嘴邊我嚥了回去,有些話三思再言,更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

“聽魏妃娘娘說來,外祖母要回了,是嗎?”我儘量放緩自己的語氣,不願意透露出自己的不安。

皇上無所謂地笑笑,安慰我:“祖母的性子你最是清楚,回了大家跟平日一樣便是。”他倒是聽出些我的不安,卻以為是我住在玉麟宮怕惹了外祖母不快。

外祖母的性子我倒還真是清楚了,就算是不清楚從母妃口中訴來我也略知一二了。前朝公主一事到現在雖然還沒有掀起波瀾,但也並沒有有個了斷。

接下來幾日,皇上都耽於政務,夜宿昭陽殿御書房。住在寢殿的我樂得清閒,整日同墨兒琢磨琢磨事情也就過了。

這日,御膳房的廚子們一溜煙兒地叩拜過來。墨兒進內殿稟報時,我正在跟衣衫糾纏不休。墨兒掩嘴嗤笑,嘴裡祥怪道:“主子何時才能學會挽扣?”

“墨兒在,不學也罷!”我笑笑,“外殿何事這般吵鬧?”

“墨兒正要稟了,御膳房的廚子們來了。”墨兒說著,手中麻利地為我係好衣衫。

我挑眉驚奇,這班廚子尋我何事?

收拾妥當,我還是挪步去了外殿,可不能讓這些廚子久等,人家好歹借過我御膳房用用。

“宸妃娘娘安!”一眾人等行叩拜行禮。

我免了他們的禮數,其中一人出列回話:“宸妃主子,我御膳房眾人日夜研製,終是不負皇恩,做了相似於昭沐宮的一盒酥和茉莉露,還望娘娘喜歡。”此人我識得,是御膳房的總管公公。

我愣神,還以為皇上只是玩笑話,沒曾想,還真讓人仿了魏妃的糕點和茶,真讓我哭笑不得。這要讓魏妃知道,我豈不是被恨到骨子裡了。不過食龕被扔的事兒都沒傳出這玉麟宮,這事兒該是無妨的。

想到這些,心中稍穩,我伸手取了一塊兒一盒酥來,味道是相似了,可總差了一絲感覺,不知從何說起。

當然我不想與這班廚子為難,輕聲讚道:“極為相似了,辛苦各位。”

“不敢!”嘴裡這麼說,卻沒有誠惶誠恐,知道我是真心,畢竟我在御膳房呆的時間不短,跟他們接觸頗多。

其實,我還是更喜歡墨兒的手藝,不想當初跟魏妃的一句客套和跟皇上的一句玩笑,苦了御膳房的一干人等。

再過了些清閒的時日,昭沐宮裡那位主兒,竟親自找來了玉麟宮,出乎我的意料。

“魏妃姐姐安好!”對她,我還是姐姐相稱,目前沒有必要跟她鬧得不愉快。

她掛著高貴優雅地笑容,看上去賢良淑德,是後宮中賢惠的典範,扶我起身:“妹妹快起,託了妹妹的福,姐姐才能來這玉麟宮走一遭,妹妹你這樣豈不折煞了姐姐。”

我故作好奇地問:“姐姐這話從何說起?”

“妹妹忘了嗎?”她解釋道,“太皇太后今日回了,姐姐經皇上的准奏,來帶妹妹去迎的,否則怎能進了這玉麟宮來。”

原來如此,難怪了,還以為皇上真把她視作了未來皇后,准許了她自由進出玉麟宮了。

我只得跟魏妃匆忙趕到德華門正門迎太皇太后。我們到的時候,已有一溜兒內外命婦站著佇列。這陣勢,還不難讓人知道太皇太后的地位有多麼位高權重。

我們一干人在宮門處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那載著太皇太后的明黃色輦車才駛進德華門。緊接而來的是我們的齊齊跪拜,高呼:“太皇太后千歲!”

輦車停下來,有宮婢上前去開啟輦車門,一雙白皙卻略顯蒼老的手撩開了車簾,是音嬤嬤,身後端坐在正中央的人才是太皇太后。

音嬤嬤鑽出輦車,微笑著說:“起吧!太皇太后吩咐,魏皇貴妃和宸妃娘娘跟來。”話音才落,人已經坐回輦車中,放下了車簾。有宮婢恭敬地走上去關上輦車門,側身一邊,輦車又開始行進,朝安寧宮而去。

安寧宮是先皇特地為太皇太后建造的,可無奈的是太皇太后只願意留在琅琊建國夫人府,一直空置著,如今總算派上了用場。

太皇太后的輦車剛過,就有內侍領了兩頂軟轎過來。我看向魏妃,她朝我微微頷首,坐進了軟轎。我失笑,這動作什麼意思,是在安慰我不要緊張,還是在示意我該坐上轎去跟到安寧宮。

這位太皇太后怎麼算從名義上也是我的外祖母,我見她雖然每次都是客客氣氣,一個大禮就作罷,卻由不得她來顯示親近。

心裡千迴百轉,我卻面不改色地鑽進軟轎,死捏著雙手。這位皇貴妃娘娘果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無害,她心裡到底作何打算?是要拉攏我,讓我在皇上面前說盡好話,以博得皇上的歡心,還是要假意親近我,找機會把我趕出玉麟宮?

這軟轎一路行來,沒有太多顛簸,是抬轎的人走得穩當。有內侍聲音響起,軟轎停下來,落轎。

“宸妃娘娘,請!”宮婢替我掀了簾子,示意我安寧宮到了。

我點頭微笑,在墨兒的攙扶下下轎。我瞧著這安寧宮大門,才真正地感受到一入宮門深似海的意思。這道宮門,我進去了,不知會發生些什麼,又會改變些什麼。

我站在宮門前,深呼吸,再吐氣。餘光裡看到魏妃朝我走來,才恢復了素日的樣子。

“宸妃妹妹,進去吧,太皇太后等著呢!”魏妃親和地笑道。

我也拉著嘴角笑開,說:“是了!姐姐在前面。”

太皇太后沒有讓我們在外殿候著,讓我們倆直接進到內殿去面見她,出乎我的意料。以往在琅琊建國夫人府中,她一向都不與我親近的,難道她對這位勇戰侯家的皇貴妃是另眼相看了?

“坐吧,禮就免了。”太皇太后身邊的婢女聽她赦免了我和魏妃該行的大禮,忙招呼其他婢女一起引領我們倆人坐了,上來茶水糕點。

我同魏妃雖然領命不做大禮,卻都福身問安。太皇太后像是很滿意我們的禮數周到,笑臉盈盈的。

“宸妃腰間的香囊倒是別緻。”太皇太后忽然一句話,說得我楞了一下神。

我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香囊,本來藏得還算隱蔽,可方才一陣折騰,跟太皇太后福身的時候竟然露了出來,叫太皇太后看到了。又或許,她早就知道皇上送了這麼個香囊給我。

我微笑著取下香囊,沒有交給音嬤嬤,而是直接遞到太皇太后身邊,親近地說:“外祖母瞧瞧,要是喜歡,七妹給外祖母製備一個。”喚她外祖母是想讓她想起我是母妃的女兒,自稱七妹,是不能讓她察覺我知道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