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笑祥罵道:“你主子我習武都不怕累,還怕這等小事不成?”
墨兒撲哧一聲笑出來,答應著:“好好,主子什麼都會。”
當晚,我交代了墨兒留在宮中,自己踩著輕功回了豫章王府。母妃生病後,父王怕晚上打擾母妃休息,堅持搬到外屋睡,且又方便照顧母妃。母妃拗不過他,只得由著他搬到外屋。
我從窗戶翻身進屋,蹲下身藏在青破圖風後。見父王並沒有察覺到裡屋的動靜,才走出來,到了母妃床前。
母妃老了很多,才不過幾月,白髮間雜在整頭的青絲間,更是明顯刺眼。我顫抖著手攏了攏母妃的發,母妃悠悠轉醒過來,見到是我,淚水立馬出現在眼眶。
她伸手握住我的手,嘶啞著嗓子問:“七妹,你回來了?”
“母妃,是七妹。是七妹。”我的聲音發起戰慄來,回握母妃的手。
“七妹,母妃的事你都知道了。”母妃說,“絲絮找過我。”
“母妃,柳絲絮有件事不知道,我正是為了這件事才來擾你。”
“何事?”母妃的聲音越發虛弱。
“前朝公主。”我只提了這四個字,就見到母妃的身軀明顯僵硬了,只得勸慰母妃,“母妃告訴七妹,七妹是你和父王的孩子嗎?”
母妃身體發抖,握著我的手也抖得厲害。她閉上眼,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才緩緩睜開,如釋重負地說:“你還是知道了。”
“母妃。”我有些動搖,想要阻止母妃告訴我事實,我怕事實是我難以承受的。
“七妹。”母妃無力地拍拍我的手,繼續說,“這件事只有我和母后知道,要是我不在了,你得提防著母后。”
“不是真的。”我搖著頭,強抑著淚水說,“我明明就小前朝公主三歲。”
“那是母妃瞞了先皇,瞞了你父王。”母妃跟我解釋,“當年我把你抱回洛陽後,一直讓墨兒的母親幫忙照顧你。母妃是有一個女兒的,可在她一歲那年調皮從樹上摔下來,當場身亡。我騙你父王說帶孩子去找江湖仙醫,就是絲絮的母親。過了兩三年我才領你回了王府,稱你就是治癒的孩子。”
“不會這樣,父王怎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孩子?”
“他有懷疑過,我跟他說小孩子兩三年不見是容易認不得的。”母妃伸手擦淚,該是在傷心自己親生女兒的死。
房間裡滿是寂靜,靜謐得可怕,連燭火燃燒的噼裡啪啦聲都清晰可聞。
我沉默,良久再問:“母妃何以教我習武?”
“你要學會保護自己的。”母妃說,“我知道遲早一日,你會離開我身邊。”
“不會。”我抓緊母妃的手,安慰她,“七妹就是母妃的女兒。”
“七妹,母妃的身子越發虛了,今日既是你問起,母妃便全告訴你,以免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母妃猛烈地咳嗽起來,我趕緊輕拍著她的背,想減輕病痛折磨。
母妃用手掩著嘴,生怕咳嗽聲吵醒外屋的父王,看得我心疼極了。
“七妹,你要小心母后。如果母后知道你已知曉自己身世,定會加害於你。”
母后虛軟無力地給我講述了藏在她心中十多年的秘密。
皇帝舅舅是在洛陽牡丹花怒放的季節見到母妃的,跟在他身邊的是父王和陸丞相。皇帝舅舅愛慕母妃,母妃傾心父王。
老夫人原是皇帝舅舅生身母親的陪嫁婆子,後來皇帝舅舅出生,母親難產身亡,她便成了乳母。因為皇帝舅舅是正房獨子,老夫人順理成章地成了澹臺家族德高望重的長輩。她聽說皇帝舅舅不顧軍中決策,流連洛陽,只為一位江湖女子,當機立斷從琅琊趕赴洛陽。
老夫人跟母妃達成的協議,母妃幫助皇帝舅舅打下江山,老夫人幫助母妃與父王成婚。
戰爭紛亂,母妃憑藉著老夫人給的承諾和絕世的武功,加之父王行軍之策,為皇帝舅舅打下一片大好河山。老夫人果真守了諾言,不顧皇帝舅舅反對,認了母妃做女兒,懿旨下嫁豫章王。
原本所有事都很順利,相安無事,老夫人很滿意母妃的表現。可老夫人探到母妃在戰亂中撿到我,命母妃將我殺死,以避免有心人士危害華歆江山。母妃不忍對尚在襁褓中的我下手,想了很多理由說服老夫人,最後終於以自己親手帶大我,監視我不得與前朝遺臣接觸,並能以我為質制衡前朝遺臣為由說動了老夫人。
母妃親生女兒的死,也是老夫人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找到機會讓母妃把我帶在身邊。
為了掩蓋一切事實,母妃前腳離開仙醫柳府,她後腳就遣人滅了柳府一家。柳家姐妹的母親早料到自己有禍將至,將柳紉贈與母妃,臨終前告訴兩個女兒,見到柳紉就是見到救命恩人。她知道母妃事後如果知曉柳家全門為自己而死,定要對柳家姐妹伸出援手,這就是贈與柳紉的緣由,是個救命的信物。
柳家姐妹逃出柳府,是要找母妃送她們去蓬萊的,卻遇到一路追殺也沒見到母妃。萬幸的是他們碰到太子,老夫人疼太子如命,有太子護航,殺手都不敢對柳家姐妹動手。就這樣,老夫人錯過了誅殺柳家姐妹最好的時機。蓬萊那位高人,老夫人派去的殺手連院子都進不去。
母妃的武功是被老夫人逼著廢了的,因為被老夫人知道母妃教我習武。就是因為如此,母妃的身子一病不起,到現在已經是奄奄一息。
對於老夫人的一切行為我還是能理解,如果不是如此也沒有現如今的華歆王朝。但她廢了母妃的武功,害得母妃整日只能躺在床榻上,把湯藥當做飯一樣吃,這是讓我憤恨不已。
“七妹,你跟皇上……”母妃講完這段秘密,輕鬆了很多,關心起我來,“你過得開心嗎?”
“母妃安心,我同他只是鬧了彆扭,無妨,不是坊間傳的那樣。”我安慰道。
“聽你父王說,皇上對你甚好,你就別跟他鬧了。”母妃勸我,“有皇上在,母后至少能收斂些。”
“嗯!”我哭著不停地點頭。
“傻丫頭,從小到大都不哭的,怎麼哭起來了?”母妃笑著說,她那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的唇,看起來讓人心疼。
“七妹悲憐柳家姐妹而已。”我撒謊道。
從王府出來,我並沒有直接回宮,去了戟府。
六姐跟老夫人那晚密談一直浮上我的腦海,六姐在那之後憂鬱這麼久,該是同樣被老夫人利用。那她的這場婚姻除了利用和陰謀還剩下什麼,我必須帶六姐走出黑暗。活潑如她,不該承受這些痛,這些原本該由我來承受的痛,一切都是她在為我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