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門，輕輕將門關上，走上前來。
目光落在床前的籃子裡。
裡面是從沈秀行身上剪下來的衣服，給他洗傷口的藥棉，棉布，紗布。
有些，是唐菀從醫療空間裡拿出來的，有些，是她教林央和宋明湘做的。
滿滿的一大筐，全被鮮血浸紅。
林央正用棉布給沈秀行擦身體，血水換了一桶又桶。
溫御醫，正拿著藥粉，給沈秀行的傷口上藥。
藥粉，也是唐菀醫療空間裡拿出來的。
沈秀行胸前的傷口還沒縫完，唐菀已經滿頭大汗。
宋明湘忙拿了一旁放著的溫毛巾，上前來，給她擦汗。
唐菀轉頭，讓她把自己額頭上的汗擦乾淨，才不會滲入眉眼，影響她的視線。
擦完汗，唐菀繼續縫合傷口。
周危看看她，目光落在她縫合的傷口上。
是箭傷和刀傷交錯，傷口很深，被唐菀處理過，還在滲血。
如果再偏一些，在心臟上，怕是沈秀行就進不了京。
不一會兒，唐菀就把傷口縫合好了。
她查了下沈秀行的情況，示意溫御醫，和林央，把人翻過來。
傷者上半身的衣布已經剪掉，下半身蓋著棉布，背上，血肉模糊。
幾人已經配合默契。
林央先用溫毛巾，擦乾淨傷者的背。
宋明湘又用消毒水，把傷口清洗一遍，左背上的箭傷，就更清晰了。
唐菀用消毒水擦了擦，拿起手術刀。
手術刀，是剛才，她從小藥箱裡拿出來的。
她用手術刀，將傷口撥開，就看到裡面的箭頭，很深。
周危的眸子一下子猩紅，嗓音沉啞發顫，向唐菀問道：“還能救嗎？”
他見過無數的傷者，自己也受過傷。
傷成這樣，是不可能治得好的。
“或許，朕不該用這樣的方式，讓他進京，大周，就不會少一位這樣的少年臣子。”
他手下朝臣無數，他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赤子之心，一心為民的人。
唐菀轉頭，看了他一眼。
其實從沈秀行的傷勢上，她看得出來，有很厲害的人，一直在保護他。
否則，他在前幾次受傷的時候，就直接會被刺殺。
再看到周危帶了那麼多官吏，趕到登聞鼓廣場時，她就猜到了。
他不該用這樣的方式嗎？
想到沈秀行血書上的內容，這，怕已經是周危最好的法子。
他這皇帝，當得確實挺不容易。
唐菀堅定地說道：“現在，生死還沒定。”
沈秀行，還有心跳，脈搏，和呼吸。
“請皇上先去休息，臣妾會盡力救沈大人。”
唐菀拿起另一柄手術刀，準備給沈秀行，把背上的箭頭取出來。
她給他注射了，從醫療空間裡拿出來的止血劑。
在人體流血過多時，注射這種藥物，能減緩血液流速，達到止血的效果。
同時，也能穩定人體血壓。
周危震驚地看著唐菀。
她現在疲憊又虛弱，聲音也是軟軟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的臉頰清瘦蒼白。
但她態度堅定，不折不撓。
他確實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大臣官吏們，在金鑾殿裡外，都沸騰了。
他想趕過來看看沈秀行的情況。
現在這種情況，他不想離開，就站在一旁看著。
唐菀見他沒走，皺了下眉頭，很快專注手術，就把他忘了。
她用手術刀，將傷口上劃了個“十”字，握握了手術刀，繼續開始。
箭頭很深，如今的手術環境，她得將手術做到極致才行，不能傷到動脈，骨頭，和關節。
而且這具身體虛弱，她手上的力量也不夠。
手術，就更難了。
不一會兒，她就滿頭大汗。
宋明湘忙拿了毛巾，給她擦汗。
周危見狀，向宋明湘伸出手。
宋明湘一怔。
皇上的氣場過於強大，她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手不由自主地，就把毛巾給了他。
周圍拿過毛巾，就給唐菀擦汗。
毛巾落在她的額頭上，手上動作不由溫柔下來。
將她額頭上的汗擦完，他就迅速收回手，不打擾到她。
唐菀皺了下眉頭，轉過身來：“眼睛。”
她眼睛上，也全是汗。
纖長的睫羽上，都掛著細碎的汗珠。
周危眉頭一皺，這女人，好凶。
他只好又給她擦。
她的眉眼生得極好，清亮的眼眸，像珍寶一般。
他手上的動作，不由輕了。
擦完，唐菀眼前一陣水霧，完全看不清。
“沒好。”她的聲音高了些，滿是不悅。
生死時刻，天才神醫對一個連手術刀都遞不好的助理的憤怒，怕是隻有小藥箱才懂。
周危：“？！”
是什麼讓她覺，她可以對自己這麼兇？
“娘娘！”宋明湘嚇到了，忙喊了一聲。
拿了乾的棉布上前來，要給她擦眼睛。
唐菀一頓。
她剛剛在想取箭頭的方案，太專注。
這才反應過來，發現給她擦汗的，是周危。
神醫正在救命，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湊上來幫倒忙。
這種暴躁——
唐菀咬牙，軟了下聲音：“臣妾眼睛看不清。”
周危這才滿意，拿過宋明湘遞過來的棉布。
唐菀蹙眉。
周危也跟著眯起眸子。
她不敢表現得太過，這個時候，也不能跟他計較。
她抬起頭，眼睛張得大大的，讓他給自己擦。
周危一愣。
她以為是他不好處理，小臉又仰高些，往他跟前湊了湊。
這小舉動，周危滿意極了，抬手，溫柔地，仔細地給她擦。
唐菀的瞳仁很黑，眼眸很清澈，目光溫柔，堅定，自信，從容，又充滿希翼……
種種美好，都聚於這兩汪眼眸裡。
越看，越覺這雙瑰麗的眉眼，美得過於驚心動魄。
以至於她的五官，也美得驚豔。
唐菀根本不知道周危在看什麼，只覺這男人，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也是，他可是皇帝。
她自己湊上去，眼睛往棉布上蹭了蹭，轉頭，就開始取箭頭。
按他這個節奏，沈秀行都要涼了。
周危看著手中的棉布，他好像被嫌棄了。
可這女人，實在可愛。
看在她在救人的份上，他先不跟她計較。
宋明湘吐了一口氣， 緊張得呼吸不暢。
娘娘性子最是溫和，怎麼突然對皇上有點兇。
她可千萬別得罪皇上啊。
林央和溫御醫，也很緊張。
唐菀則專注於手術，不一會兒，又滿頭大汗。
手術刀還在沈秀行的體內，她轉過頭來，讓周危擦汗。
反覆幾次，她才把傷口剖好，拿了夾子，把箭頭取出。
血也跟著噴出來。
溫御醫立刻上前止血。
唐菀看著血漸漸止住，鬆了一口氣。
“溫御醫，你給他縫合。”
她又向林央和宋明湘示意，讓兩人幫著處理小傷口。
她實在是有些虛脫，轉身在床邊的椅子裡，休息。
很快，三人就將沈秀行身上，剩下的傷處理好。
周危也跟著鬆了一口氣，向唐菀問道：“他能醒來？”
唐菀搖頭：“不好說。”
“他還中了毒，臣妾也不知道他中了什麼毒，沒有解藥。”
“咚咚，”萬公公在外面敲門：“皇上，給小沈大人的藥，送來了。”
周危瞳孔一張：“解藥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