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裡陸續燈火通明。

錦俏很快返回來,身邊兒還跟著穀雨。

穀雨年紀小,沉不住氣,紅著眼捂住嘴,顫聲說道:

“夫人,春迎姐姐她整條胳膊都生了瘡,溢著膿血,好可怕...”

夜色裡,隱約還能聽見春迎驚駭尖銳的哭聲。

陶邀皺著眉站起身,錦俏忙上前替她裹上狐裘。

“夫人別擔心,這一定是有人暗害,若是中毒也不怕,滿秋已經跑去請二先生和三公子了!”

陶邀眉心皺的死緊,一路腳步不停地出了堂屋。

“她是什麼時候中的招?”

“奴婢猜,是先前去西府門的時候?她說撞了人,一身的泥汙...”

“對!是!”

原本守在院子外的護衛,如今都已經立在了院子裡。

陶邀緊緊抿唇,穿過廊道來到下連房門外。

屋子裡,紫菱和幾個婆子守在一旁安慰著。

春迎披頭散髮滿臉的淚,跪坐在炕上拖著自己一條手臂,哭的悽慘。

“夫人,奴婢的手,奴婢的手好疼...”

陶邀眼瞼輕顫,緩下聲安撫她。

“你別怕,已經去請二先生了,這是清麗府,什麼下作東西都得不了逞。”

錦俏忙接著話說,趁機想轉移她注意力。

“春迎,你快想想,什麼人撞了你,她對你下手的可能最大!”

春迎哭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聞言淚目朦朧陷入迷懵中。

“奴婢...奴婢沒看清,奴婢急著走,院子裡太黑了...”

沒看清。

陶邀眸光一暗。

那人害春迎...還是衝她來的。

可傷在春迎身上,又能怎麼害到她呢?

“哪兒來的蟲子…”

一個婆子嘴裡嘀咕著,隨手將炕沿兒上亂竄的蟲子捏住,下一瞬就是一聲痛叫。

“哎喲!!疼死我了,這死蟲子竟然還咬人!”

她將那隻蟲丟在地上,一腳踩扁。

陶邀正盯著她腳下,緊接著就聽又一婆子納罕低呼。

“這也有一隻,這怎麼還爬床上了。”

“唉唉,你腳底下!”

“哎喲我媽…”

“哪爬來這麼多蟲子!”

錦俏扶著陶邀往後挪,眼睛緊盯著地上亂竄的黑蟲。

“夫人,我們先回屋吧。”

陶邀嗯了一聲,轉身要出房門,卻見三公子尹延疏倒是先來了。

“大嫂。”

陶邀忙讓開路,“三弟,你快給春迎看看。”

他住的比尹二先生的淨室近,自然也來得快。

原本不過是個侍婢,還勞駕不到他們親自過來一趟,但這事出在主院裡,尹延疏也不敢疏忽。

他一進門,先聞到屋裡的腥濃臭味兒,再看所有人都在忙著打飛蟲,立時便皺了皺眉。

等到看清春迎那條滿是膿瘡破潰的手臂時,臉色更是一暗,一手把上她腕脈,一邊肅聲叮囑陶邀。

“大嫂先回主屋,其他人掌燈巡視,看看屋裡四周的毒蟲,全都打死,當心別被咬了。”

毒蟲?

錦俏一臉驚慌,忙扶著陶邀從屋裡退出來。

尹二先生正是這時候跟著滿秋進的院,同來的還有許久不見的簫先生。

“叔父,簫先生。”

簫先生隨意擺了擺手,“你大著肚子,別在這兒杵著了,先回去。”

陶邀沒留在這兒礙事,只是走了幾步,又兀地立住腳,偏臉問錦俏。

“春迎先前換下來的衣裳呢?”

錦俏蹙眉,“夫人先回房,奴婢去問。”

陶邀回屋等著。

片刻後,錦俏神色慌張的跑回來,臉色凝重。

“夫人,錦俏的衣裳不知被撒了什麼毒液,盆子一挪開,流竄出好多毒蟲,那東西竄的太快了,竄到人身上咬傷了兩個婆子,還爬的到處都是...”

她話音剛落,尹二先生冷沉的語聲自門外傳進來。

“這院子不好再住,得想法子驅蟲,快收拾東西,先搬出去。”

錦俏和跑進來的穀雨,手忙腳亂的快速收拾了幾個兩個包袱,扶著陶邀自屋裡出來。

簫矢和尹二先生正等在迴廊下。

尹二先生道,“冬日裡能竄出這麼一大波毒蟲,可見是有人在養,只不過被衣服上的毒液引了出來,你先去別的院子住,我親自帶人搜查,等院子掃灑乾淨你再搬回來。”

陶邀絕麗眉眼清冷沉肅,“叔父,這是有人要害我。”

引出那麼多毒蟲,任它們在主院流竄,攪得人心惶惶,若是一著不慎,能發生的意外情況可太多了。

這些蟲子若竄的快,說不準將她也咬了……

這人不在意傷及多少無辜,害人的手段簡直肆無忌憚。

尹二先生眸色幽暗,看了看她隆起的肚子,抿唇沉嘆一聲。

“你放心,我會查個水落石出。”

陶邀當然相信尹二先生的能力。

但她不能全指望別人。

她緩了緩臉色,苦笑道:

“這麼突然,臨時搬個院子也未必安全,我想,我是不是去母親的萱室借住?”

她肚子裡有尹延君的嫡子。

尹老夫人再不喜歡她,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該護她幾日。

尹二先生點點頭,“我親自送你過去。”

這一晚可真是不消停。

陶邀到了萱室,尹延昳和胡姑姑聽聞主院裡出的事,紛紛驚愣錯愕。

尹延昳瞪著眼一臉的怒色,“反了天了!什麼人都敢害!我倒要看看是哪個這麼不知死活的!”

他怒衝衝地同尹二先生一起離開。

陶邀坐在堂屋圍椅上,垂著眼面無表情。

胡姑姑看了看她,上前輕聲開口。

“夫人先坐一會兒,老奴帶人去收拾屋子。”

陶邀掀起眼簾怔怔看著她,心事重重地喃聲開口。

“胡姑姑...”

胡姑姑握著手,心裡莫名緊了緊,“唉。”

“我先前過來,叔父說母親已經睡下了,我便說明日再來,叔父和三弟送回我回去,聽說...你守著母親,從沒有讓人去主院知會我,母親犯了頭疾的事。”

胡姑姑也愣了愣,“老奴...老奴沒有。”

這天都黑了,老夫人犯病的時候見人就打撿東西就摔,她怎麼可能喊陶邀過來跟著受罪呢?

現在這府裡頭,還有比她肚子裡的肉疙瘩更要緊的事嗎?

陶邀烏瞳黯然,“那是誰呢?明明說是萱室的小丫鬟...”

胡姑姑心頭一咯噔。

腦子裡的念頭翻了幾翻,她臉色繃緊,像是隱隱猜測到什麼,握在一起的手都緊了緊。

胡姑姑眼皮子輕抖,忙垂下眼。

“深更半夜,夫人保重身子,還是別再胡思亂想,老奴先給您收拾屋子安置下,再多的事兒,等明日老夫人醒來,二先生查出來,自會有個交代的。”

陶邀心不在焉地牽了牽唇。

“勞煩胡姑姑。”

陶邀在尹老夫人的院子住了下來。

後半夜,卻是也沒睡踏實。

翌日天亮時,尹老夫人清醒過來,胡姑姑第一時間將昨晚發生的事稟給她聽。

尹老夫人揉著脹痛的額角,臉色陰沉闔上眼。

“你是說,薛王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