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邀是午歇醒後,聽春迎和穀雨閒嘮,才知曉出了命案的事。
她等到天黑,安胎藥喝完了,正要上床歇下,才等回尹延君。
忙又穿了鞋子下來,上前伺候他更衣。
“一直在府衙嗎?究竟怎麼一回事?可審出個結果了?”
尹延君握住她一雙手,沒讓她伺候,轉而將人扶到一旁矮榻上坐好,自行解盤扣褪下外衣。
“要審也不難,那些宅子能串門子的人,有幾個?大概猜到是誰了,不過,人跑了,還在抓。”
跑了?
那不是證明做賊心虛?
陶邀眨眨眼,“誰啊?”
尹延君將外袍搭在落地衣屏上,回身走回來,眉眼淡淡。
“謹綿。”
聽到這個名字。
陶邀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的。
她一臉的平靜,“怎麼還跑了呢?你那些外宅,不都是嚴禁隨意走動的麼?”
尹延君眉宇間掠過一絲無奈,抬手攬住她。
“有錢能使鬼推磨吧,她將體己銀子都給了貼身跟著的侍婢,那侍婢幫著她翻牆出來,去抓人的時候,人早就不在了,守著院門的人,哪兒能想到住在院子裡的主子,會悄悄翻牆逃脫?”
陶邀美眸微閃,朱唇扯了扯,“倒是機敏。”
尹延君面上沒什麼情緒。
“得抓到她,才知道此事是她自己所為,還是背後有人指使,府衙已經立了案,清麗府會協助府衙在清麗郡內搜捕抓人,這事,不會輕拿輕放。”
“命債,要以命抵。”
尹延君是個秉性溫善的人。
平素裡從來溫風和雨。
陶邀自同他相識起,便沒見過他待人處事如此果決狠斷過。
她明白,都是為了她。
陶邀淺抿唇,環住他窄勁腰身,昂著頭輕柔軟語。
“宗主,是我挑起的事,他們都是衝我來的,我給你添麻煩了。”
尹延君垂目,不以為然地輕挑眉梢,拍撫她肩背以示安撫。
“膿瘡長在身上,你不去挑,它就不會破了麼?不要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是我行事不端留下的隱患,與你無關。”
陶邀眼睫輕垂,偎在他懷裡安靜了片刻,柔聲問他。
“用過膳沒有?我讓她們給你送宵夜來?”
尹延君看著她,眉梢溢上淺笑,褐瞳柔和靜謐。
“我去,你等著,一會兒再陪我用一些。”
陶邀莞爾彎唇,坐在原位等著他。
——
接連幾日,府衙和清麗府都一無所獲。
陶邀意識到,這是有人在幫謹綿。
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指向是誰,所以搜捕起來也拘手拘腳,畢竟沒個正當理由,也不好挨家挨戶的搜府。
到這一步,事情雖然水落石出。
清麗府對外也算是有了個交代。
對那些藉此事造勢,意圖向尹延君和陶邀施壓的族親叔伯,也起到了震懾作用。
一時間,夫妻倆倒還真過了一段清淨日子。
只是沒能抓到罪魁禍首交給官府結案,尹延君到底是不太放心。
他總覺得背後幫謹綿謀事的人,會不知什麼時候就對陶邀下手。
於是乎,他盯陶邀盯的更緊。
主院裡裡外外,都安排了侍衛盯崗,架勢簡直像是軟禁。
旁人紛紛看不懂了。
宗主在外竭力維護夫人。
關起門來,卻又同夫人鬧矛盾到這個程度。
這夫妻倆,究竟是怎麼個心思??
命案的事漸漸過去,府裡那些人因為處治外宅一事的鬧騰也無聲消停下來。
尹老夫人才隱約回過味兒來。
“他這既不是鬧矛盾,那做什麼這嚴防以待的?”
怎麼看怎麼怪。
胡姑姑試探地問,“要麼,老奴去打聽打聽?說起來自打上次議事堂後,得有半個來月不見夫人露面了,該不會,真是體弱,折騰病了?”
尹老夫人蹙了蹙眉,“你看那日她在議事堂上巧舌如簧寸步不讓的樣子,像是體弱多病的?”
胡姑姑抿著嘴不說話了。
尹老夫人默了半晌,輕聲叮囑她:
“你去打聽打聽吧。”
她還是好奇。
依然盼著尹延君和陶邀這次是真的鬧了生分,生了芥蒂。
胡姑姑去了。
不過一個時辰後,又匆匆趕回來,進屋時,尹老夫人正在用午膳。
胡姑姑俯身湊上前,同她耳語。
“主院的人嘴太嚴了,什麼都問不出來。”
“老奴去大廚房兜了一圈兒,都沒打聽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夫人近來足不出戶,身體不好,飯食也都是在主院小廚房裡單獨做的,院子裡的人都沒去過大廚房傳膳。”
“這些素日裡哪個院子有些什麼風吹草動的,最是清楚不過的廚娘,竟是都說不出個一字半句,老夫人,您看會不會是...”
尹老夫人握著箸子,眼皮子不禁跳了跳。
她有種預感...
她扭臉看向胡姑姑,眼神有些直。
“能讓延君如此謹慎小心,難不成是...”
多年的主僕默契,胡姑姑知道她是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於是小聲補充了一句。
“老奴思來想去,從大廚房回來時,又繞了趟主院那邊,立在附近等了一會兒。”
“院子裡靜的很,一絲動靜都無,出來辦事的那個小侍婢,神情輕鬆歡快,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夫人真的病了。”
“若不是病了,還深居簡出在靜養的話,那八九不離十,怕是在坐胎吧?”
尹老夫人手裡箸子也握不住了。
她定睛沉思,好半晌沒開口。
胡姑姑觀量著她的臉色,小心低語。
“這不管怎麼說,宗主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若是真有了好訊息,宗主有了嫡長子,這也是件大喜事...”
她言盡於此,再多的也就沒繼續開解。
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兒,那是一回事。
可嫡孫畢竟是血脈相連的,怎麼可能不喜歡?
她那兒子,將主院護這麼緊。
這不止是在防別人,還是在防著她呢。
尹老夫人怔怔眨了下眼,撂下箸子,枯坐許久後,她長嘆了一聲。
“延君可在府裡?使人去知會他...”
她話說了一半。
但胡姑姑已經聽出了裡頭的無奈。
她忙應聲,“唉,老奴這就去。”
胡姑姑腳不停歇地匆匆去尋人。
不管怎麼說,母子倆僵了這麼久。
若宗主夫人真是有了喜。
老夫人盼著宗主開枝散葉,都不知道盼了多少年了!
那因著這孩子,能緩和他祖母和父親之間的關係,那也是再好不過了。
尹延君不在府裡,他對尹老夫人那邊的傳喚,向來也不急著回應。
得了信兒,也只是道了聲‘知道了’。
照樣是忙到日落西斜,才回了府。
還是先回了主院,陪陶邀用晚膳。
“算日子,江南來的船,這兩日就該到了,我已安排人在碼頭那邊侯著,等人一到,就直接送進府來見你。”
馬上就快見到錦俏了,陶邀說不出的期待高興。
她一高興,尹延君便趁機哄著她多吃了半碗飯。
膳後,與陶邀交代要去趟萱室。
這才踏著月色步履姍姍地往萱室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