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的貓眼裡充滿了柔和,琥珀色的眼波在盪漾:“在我看來,她也是我的親人。單婆婆是一個孤獨的老人,生老病死在所難免。這麼多年,我看著她是怎麼想念自己的兒子,看著她孤孤單單的生活。
我也沒有什麼逆天的想法,要知道修煉到我這樣,一切已經看淡了。可是現在,她死了卻不能離開,所以我託夢給他的兒子,所以我引領她來找琉璃糖,我希望她能完成她的心願........”
我看了一眼那個閉著眼睛一臉祥和的老太太,我當然知道,小狸為她做的還不止是這些........
門鈴聲忽然響起,一個面色疲憊卻五官周正的男人慌慌張張的衝進了超市。只見他似乎焦急的尋找著什麼........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沉睡著的單婆婆的身上。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後,又慢慢的走到了單婆婆的身邊,輕輕的喊了一聲:“媽。”
男人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就像是一陣微風吹過。可是,就是這樣輕的聲音,單婆婆卻聽見了。
她睜開了有些昏花的眼睛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然後又用手揉了揉驚喜的拉住男人的手臂站了起來:“兒子,你來了很久了?怎麼也不叫醒媽呢?”
男人安慰單婆婆說:“媽,我也是剛到。”
單婆婆自責的說:“寶子,你看媽多沒用,本來是坐在這裡等你的,誰知等著等著卻睡著了。人老了,就沒用了,只是給人添麻煩,還不如早點.......”
“媽,不要亂說,是兒子不好,不能守著您盡孝。”被叫做寶子的男人扶著單婆婆坐下。
的確,天下的兒子可以有不同的名子,但是在所有當媽的心裡,兒子都叫做‘寶’,都是孃的心頭寶。
“寶子啊,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啊?怎麼人都瘦了一圈呢?”單婆婆的眼睛從看到那個被她叫做寶子的兒子後便沒有離開過。
寶子笑著說:“沒有,我這是今天穿的少,所以顯著瘦。”
單婆婆搖了搖頭:“你騙媽,你是媽身上掉下的肉,你什麼樣媽還不知道嗎?”
寶子看著自己的母親沒有說話。
單婆婆擔心的問:“寶子啊,這麼晚,你不回家,大老遠的跑媽這裡來有事嗎?”
寶子拍了拍一直拉著自己的母親的手說:“我沒事媽。剛剛加完班,所以就過來看看你。”
寂靜的超市裡,只有單婆婆同他兒子談天的聲音,簡簡單單的話語敘述的是一個平凡的母親無盡的母愛.......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單婆婆點點頭:“不過,你也不要總是工作到這麼晚,這工作也不是一天能做完的。身體還是最主要的,你要是把身體累垮了,誰照顧你媳婦和孩子?”
這就是媽,她知道你的責任和義務,她擔心你的一切,牽掛著你的冷暖。然而在她認為你該照顧的人裡面卻獨獨沒有她........
寶子的眼神變得有些傷感........
單婆婆看著寶子握著自己的手說:“小時候,你是個內向而靦腆的孩子,無論走到哪兒你總是這樣讓媽牽著你。就連你睡覺的時候,也要拉著媽的手才能睡著........
唉,從什麼時候起你不用媽拉著你了呢?後來你就考上了大學.......再後來你就娶了妻、生了子.........你不用再牽著媽的手了.........媽倒想拉住你的手.........”
“媽......”寶子的聲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媽是高興啊。媽的寶子終於長大了呢。”單婆婆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條她剛剛買的德芙巧克力放到了寶子手中。
“這是?”寶子驚訝的看著單婆婆。
單婆婆笑了笑:“這是媽買給你的生日禮物啊。雖然你現在長大了,可是在媽的眼裡你還是那個八歲的孩子呢。說實話巧克力的滋味,媽記了一輩子.......”
寶子握住了巧克力,他的生日......媽媽只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卻不知道,他的生日也正是她的難日啊。是她將他帶到了這個世上,是她給了他全部的愛溫暖了他的人生,是她用她的青春年華澆灌了他的生命之花.......可是,時間都去哪了呢?
單婆婆又將那顆琉璃糖也放到了寶子手中,悄悄的說:“這個是超市的贈品,韓涼說這個很好吃。”
“韓涼?”寶子疑惑的問。
單婆婆指了指我對他兒子說:“就是那個抱著小狸的姑娘,她很照顧我的。”
寶子禮貌的衝我點點頭,然後就見他把琉璃糖剝開放到了單婆婆的嘴裡:“媽,最好的應該給你。”
我看著這對情深的母子眼睛有些發潮,同時也看向了電腦螢幕,藍色的螢幕上顯示出一行白色的小字:
姓名:單雅性別:女年齡:65歲生於:1950年5月16日職業:母親
小字轉眼成了一顆蒲公英的種子,被風吹散...........
一位年輕的母親肩上揹著大大的琴袋,手裡領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他們走過一家小賣鋪時,小男孩貪婪的看向裡面那些花花綠綠的小食品,顯然他想吃........可是他卻懂事的沒有說一句話.........
但是這一切還是被那位年輕的母親看到了。不久後的一天早上是這個男孩的八歲生日。
年輕的媽媽給小男孩煮了一碗麵,面上還臥著一個大大的荷包蛋。
她看著小男孩一口一口將面吃光後,從兜裡新發的工資裡拿出了一元錢給他,讓你他去小賣鋪買點兒自己喜歡的小零食。
小男孩興奮的跑向了小賣鋪。看著那些琳琅滿目的小食品,小男孩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錢,最後他挑了一塊只有巴掌大的巧克力跑回了家。
對站在門口的媽媽說:‘媽媽,那些東西都太貴了。這個最便宜了,才三毛錢。’
說完,他小心翼翼的剝開了那塊巧克力,掰下了一大塊硬塞到了自己媽媽的嘴裡。然後才一點兒一點兒的將那剩下的巧克力吃完.........
畫面又一轉變成了一座空洞洞的大房子。雪白的牆壁和簡單的傢俱讓這個房子變得更加空曠,更加冷清。單婆婆手握著電話,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出口,可是聽筒裡卻傳出嘟嘟的聲音。
單婆婆抬頭看向電話旁的日曆,上面清晰的用紅筆寫著生日兩個大字,而檯曆的邊上擺放著的是那個叫寶子的男子帥氣的照片.......
‘唉,我的寶子現在可以不用牽著我的手了呢...........’單婆婆嘆了口氣看著趴在她懷裡的小狸說:‘多虧有你陪著我。’
話筒從單婆婆的手中滑落了下來.......小狸突然跳了起來........”
其實母親的要求很少,只希望她十月懷胎的孩子能和聲細語的多和他們說幾句貼心話;其實母親的心願很小,只希望被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能放下手裡的工作、放下朋友的聚會多陪陪她。
我抬頭看向了休息區的母子倆。
單婆婆嘆了口氣:“寶子,媽老了,你要照顧好自己,這樣媽要是走了也會放心的。”
寶子的聲音哽咽著:“媽,那天我掛電話的時候,你好像還有話沒有說,你想和我說什麼?”
單婆婆仔細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笑了:“兒子,媽只是忘了和你說再見。”
我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層霧氣,我想到了我的父母,他們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而我就變成了這世界上一顆沒有根的浮萍。原來真的有一種痛叫做子欲養而親不待!
朦朦朧朧中,我看到冷絕將手搭到了單婆婆的頭頂,冷冷的聲音那樣一字一句清晰的傳來:“塵歸塵,土歸土,今生事,分外明,來生路,謹慎行。有因就有果,善心積善福。”
明明關著的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超市裡好像颳起了一陣風,我微微閉上了眼睛,等我再睜開時那對母子已經不見了.........
小狸呆呆的蹲在超市大敞四開的門口,它的眼睛看著單婆婆的房子.......
我出聲喚道:“小狸?”
小狸回頭看向冷絕:“謝謝!”
它又轉頭看著我,我清楚的看到小狸那雙大大的貓眼裡含著淚水:“韓涼........再見.........”
“你.......”我剛要說話,卻被冷絕拽住。
我抬頭看向他,他卻眼含憂傷地衝我搖了搖頭。
小狸的身影跑向了單婆婆的房子,它圍著單婆婆住的那棟樓轉了一圈又一圈........我聽見小狸清冷的聲音一遍一遍的說著:”再見.......再見........再見........”
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生兒養女,一輩子,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鹽,半輩子,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