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張敏與張璃在市井裡,放出楚珍腹中胎兒不是沈峻茂的傳言,最後引起軒然大波,沈妙言便知曉了謠言的力量。

她特地讓楚隨玉放出這種風聲,依照楚雲間的多疑心性,即便謠言是假的,他也必定會惱恨沈御史府。

清冽的目光落在遠處的錦簇花團上,嫣紅的唇角含著一縷輕笑,不知道庶叔在聽到這樣的謠言後,會如何反應呢?

此時的沈御史府內,幾名小廝跪在廳下,沈朋陰沉著臉色,呷了口茶,冷聲道:“京城裡,果真是如此傳言的?”

“回稟大人,小的們聽得真實,的確是這樣傳的。”其中一名小廝拱手道。

沈朋緊緊扣住茶盞,下一瞬,直接將那盞茶砸了出去:“老夫在朝中不曾得罪過人,究竟是何人,敢胡亂傳出如此謠言!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查背後的人!”

那幾名小廝連忙爬起來,跑了出去。

一旁華氏連忙安撫他,“老爺莫要動氣,興許是上次峻茂在江邊做的事,叫那些個百姓們誤會,才傳出這樣的話來。”

“無知婦人!”沈朋推開她的手,“這則謠言,顯然是衝著我來的,看來,是有人見不得我好過……”

沈御史府的人花了三天時間去調查,幾乎將整座京城翻遍了,動用了所有人脈,卻依舊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朋坐在書房中,聽著手下的回報,捋了捋鬍鬚,面色陰沉:“下去吧。”

書房中靜悄悄的,華氏端著一杯茶走進來,“老爺,這可如何是好?聖上會不會懷疑上咱們?”

說著,將那盞茶放到沈朋手邊,輕輕嘆了口氣,“原以為咱們總算能過上好日子了,可誰知道,先是長公主突然進門,再是峻茂休妻,如今又……”

沈朋喝了口茶,正沉思間,沈月彤從外面急急跑進來,聲音嬌俏:“爹,京城裡又新出了首飾花樣,女兒想要!”

沈朋抬眸看去,只見沈月彤身著水紅色掐腰繡金線長裙,十六歲的年紀,臉蛋美豔動人,比如兒還要出色。

他收回視線,心念微動,若是找機會將彤兒送進宮,既能鞏固沈家地位,又向陛下表明瞭真心,那些市井謠言,定然會不攻而破。

他捻著鬍鬚,又望了眼沈月彤,淡淡道:“你這個年紀的姑娘,自是要打扮漂亮些。既是想要首飾,叫你孃親帶你去買就是。”

“謝謝爹!”沈月彤連忙興奮說道。

“不過……”沈朋話鋒一轉,陰鷙的目光落在沈月彤臉上,“彤兒如今已是嫁人的年紀了,心中可有什麼想法?”

沈月彤愣了愣,想法,當然有。

不過……

她垂下眼簾,面頰緋紅:“爹,女兒心中的良配,您又不是不知道。女兒覺得國師大人,就很好……”

她緊緊捏著衣角,一想到君天瀾冷峻精緻的容顏,修長挺拔的身材,君臨天下的氣場,就禁不住地心旌搖曳。

從很早很早開始,見到這個男人第一眼起,她就喜歡上了他……

書房中,氣氛異常。

沈朋品著茶水,目光越發陰沉:“君天瀾?彤兒,你不知道,為父與他,陛下與他,是死敵嗎?”

沈月彤愣了愣,咬緊嘴唇,沒有說話。

她當然知道,但是……

對懷春的少女而言,那些仇恨都是上一輩的恩怨,與她是沒有關係的。

“爹,只要我嫁給他,咱們幾家不就能緩和關係了嗎?”她開口,語帶天真。

華氏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額頭:“彤兒,你傻不傻?如今這樣的局面,陛下是一定要對付君天瀾的,你還要上趕著嫁給他,萬一他今後被抄家問斬,你是要跟著他死嗎?”

“抄家問斬?”

沈月彤想起沈國公府一家,不禁有點害怕。

可她到底還是喜歡君天瀾的,於是試探著想要勸說沈朋,沈朋卻先開了口:“彤兒覺得,比起君天瀾,陛下如何?”

沈月彤一愣,這話的意思是……

沈朋定定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她往後退了一步:“爹,姐姐已經是皇后了,就算我入宮……”

最多也只是妃位。

而且,她並不喜歡姐夫。

再者,姐姐那樣霸道的人,若是知道自己進宮,即便明面上不說什麼,暗地裡,也一定會為難自己。

她不想姐妹反目成仇。

“你姐姐向來賢淑,自然不會和你計較。有你進宮幫襯,她高興都來不及。”華氏柔聲說道,“走,娘帶你出去買首飾。”

沈月彤皺著眉頭,她見識過她姐姐的手段和心計,更瞭解她的性情。

賢淑?

怎麼可能!

“這件事到此為止,彤兒,為父養你十六年,你可得知恩圖報。”沈朋實在不願意在沈月彤身上過多浪費時間,揮揮手,示意她們出去。

沈月彤跟著華氏,乘坐御史府軟轎去大街上買首飾,雖買到了心儀的珠寶,可心裡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直到傍晚時分,她和華氏坐在酒樓裡用膳時,透過窗戶,看見大街上那頂熟悉的黑金軟轎經過,鬱悶的表情才有變化,不顧華氏的呼喚,拎著裙角就衝了下去。

她氣喘吁吁地攔住軟轎,心跳快得彷彿要蹦出胸腔。

身為貴女,隨時都要注意言行舉止,不可隨意將男人掛在嘴邊。

因此,她將年少時的喜歡深深藏在心底,可是這一次,那份喜歡宛如河水決堤,再也無法抑制。

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喘著氣,“國師大人,我是……我是月彤。”

帶著期望的目光,凝視著始終垂落簾子的軟轎,雙手緊緊攥住裙襬,因為緊張,甚至連指尖都在發抖。

過了良久,跨在大馬上的夜寒回頭望了眼靜默的軟轎,旋即轉向沈月彤,聲線冰冷:“沈二小姐,我們主子無意與您說話,請讓開。”

沈月彤愣了愣,夜寒已經面無表情地催馬上前。

她被迫退到路邊,四周的百姓指指點點,叫她羞得面頰通紅。

狼狽和尷尬猶如潮水來襲,她有些承受不住,崩潰地跑回了酒樓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