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將一隻嵌五彩寶石的錦盒奉上,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沈妙言:“李公公說,這是皇上賜給沈小姐的。”

君天瀾瞳眸一動,接過那隻錦盒,顧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將錦盒遞給沈妙言:“你的東西。”

沈妙言開啟來,裡面靜靜躺著一副白玉製成的九連環。

那九連環旁邊,還擱著一個鼓鼓的紅封。

她將錦盒放到矮几上,拆開紅封,裡頭赫然是八張嶄新的銀票。

票額很大,每張都是千兩。

“這是……壓歲錢?”

沈妙言望著那銀票,有些怔住。

君天瀾斜眼看著,壓抑住內心那股子不悅和蠢蠢欲動,淡淡道:“還不把碗筷收了。”

“喔。”

沈妙言將紅封和九連環放進盒子裡,起身收拾好碗筷,隨即面無表情地將食盒送去廚房。

君天瀾盯著那隻錦盒,伸手從袖袋裡摸出一個紅封,開啟來,裡頭只有寥寥二十兩銀票。

他只打算給小丫頭二十兩零花的,小孩子花錢,哪能大手大腳。

只是……

他望了眼楚雲間送的錦盒,狹眸中都是複雜。

“大人,我來拜年了!”

大大咧咧的聲音響起,花容戰一身紅袍跨進門檻,不怕冷似的搖著摺扇,色若春曉,鬢如刀裁,眉梢眼角都是風流。

他落座後,朝左右看了看,“沈丫頭呢?”

從廚房回來的沈妙言應了聲,很自覺地去泡了兩杯茶端過來。

花容戰從袖袋裡取出一個紅封,在她面前揚了揚:“叫哥哥,就給你!”

沈妙言擦了擦略顯紅腫的雙眼,聲音又甜又糯:“容戰哥哥!”

這聲音甜到花容戰心坎裡去了,連忙將那紅封遞給她:“快拿著吧!”

沈妙言拆開來,抽出裡面的銀票數了數,一共六千六百兩。

她將紅包藏好,對著花容戰笑得天真無邪:“容戰哥哥你真好!”

一旁的君天瀾喝著茶,面色隱隱發黑。

京城中,什麼時候流行起封這樣大的紅包了?

他正喝茶,一旁的花容戰好奇問道:“大人這次給沈丫頭封了多少?說起來,沈丫頭總貼身伺候你,你該封的比我多吧?”

沈妙言的目光落在君天瀾臉上,他雖面無表情,可她偏偏就能讀出他的尷尬。

她輕哼一聲,國師那麼小氣,估摸著給她二十兩壓歲錢就頂了天了。

詭異的寂靜中,君天瀾放下茶盞,起身往外走去:“又不是小孩子,收什麼壓歲錢?”

花容戰盯著他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長。

隨即,他將摺扇收攏,瞟了眼沈妙言,“沈丫頭,元宵那日京城裡有燈會,記得請國師帶你上街遊玩。想來,會非常熱鬧的。”

說罷,便起身去追君天瀾。

快要晌午時,沈妙言盤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身邊的被褥上隨意丟著兩個紅封。

她舉著那串白玉九連環,端詳了良久,卻不知楚雲間為何要送這東西給她。

那雙圓眼睛裡滿是思慮,楚雲間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正想著,君天瀾挑了簾子進來,見她盯著那九連環,狹眸一暗,奪了那玩意兒丟進錦盒,“本座以為,他送的東西,你是不會收下的。”

“雖是仇家,卻也還算大方。不像某些人……”

沈妙言說著,看也不看他,拿了那兩個紅封把玩。

“一毛不拔。”

房中寂靜良久後,她一字一頓,緩緩開口。

君天瀾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狹眸危險地眯起:“大年初一,真要跟本座找不痛快?”

沈妙言抿了抿小嘴巴,知曉他現在很生氣,於是識相的沒有頂嘴。

君天瀾沉默地盯著她的發頂,她穿著繡了蓮花苞的月白襖子,這麼低著頭坐在床上,很小一隻,又很倔強,看起來怪可憐的。

他在心底無力地嘆了口氣,在床榻邊坐下,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頭,卻被她避開來。

於是他從袖袋裡取出一封紅紙包:“拿著。”

沈妙言看過去,那紅紙包上面用蘸金墨水寫著“春華秋實,四季平安”。

那手金錯刀她很熟悉,正是國師親筆。

她盯著紅封,抓緊了棉被,卻沒有去接。

過了好半晌,君天瀾將那紅封放進她的枕頭底下,便轉身出去了。

沈妙言獨自坐了一會兒,從枕頭下面取出紅包,開啟來,裡頭果然只放了一張薄薄的二十兩銀票。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八個字上,心裡卻莫名湧上一股暖意。

貴重的不是裡面的銀錢,而是這八個飽含祝福的字。

春華秋實,四季平安。

她感動了好久,繼而將那紅紙包珍而重之地藏進床頭小抽屜,圓圓的眼睛裡隱隱蒙了層水霧。

國師待她,其實是極好的。

她想著,伸手去摸楚雲間和花容戰給的紅包,想著把這些銀票分給蓮澈和拂衣他們,誰料卻摸了個空。

她將小床翻了個遍,連床底下都找了,卻仍舊找不到。

她赤著腳站在地上,慌慌張張地回想,她明明就把紅包放在床上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難道,是被國師拿走了?!

她幾乎要哭出來了,掀了簾子直衝進書房:“國師,你是不是拿了我的紅包!”

君天瀾正靠坐在窗邊軟榻上看書,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薄唇含著一縷親和的笑:“那些銀票數額太大,本座替你收著了。不必感謝本座。”

“感謝你個鬼!”

沈妙言眼圈通紅,只覺自己被他欺負得厲害,於是猛地撲過去,騎在他腰間,伸手直接拽住他的衣領,目光十分兇狠:“我自己會保管!你還我銀票!”

“你那點錢,本座還會私吞了不成?”君天瀾放下書,狹眸中都是不屑。

沈妙言氣得厲害,小胸脯劇烈起伏著,惡狠狠瞪著他:“我說,還給我!”

以前她還是國公府的小姐時,逢年過節,爹孃從沒拿過她的壓歲錢,她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現在倒好,好不容易得了些私房銀子,居然一轉眼就被這個傢伙順走了!

說是不會用,誰知道他會不會用!

若是拿著她的銀票,在外頭包養什麼不正經的女人,她找誰訴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