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既然有著這樣的那樣的假設,既然我無法左右你的思想,可是,我卻可以將你永遠地留在我的手心裡……

……

漫天的落雪,碎碎點點地落在淨水徹的衣上,發上。而他,只是踩著一地的雪水,大步地向前走去。他的明黃色的衣袂,在風中披散開來,就彷彿是一道迎風招展的旗幟的般,將所有的零雪拂開。可是,還是有更多的碎雪,落在他的眉睫,落在他的發端。於是,他的束髮的玉冠,他的發尖,慢慢地被那落雪而化的水珠所浸溼,就彷彿是秋天的最後一滴眼淚一般,那溼意,那涼意,一直的溼到心裡去……

“陛下,陛下……”看淨水徹的樣子,段落水就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暖玉——可是,那個向來敢愛敢恨的女子啊,就這樣生生地夭折在自己的嫡親兄長的手心,那麼,在飲下那杯酒時,她的心裡,該是有多麼的痛的呢?

當時的段落水,是恨著淨水徹的——就因為了韻妃的誣陷,就因為朝臣的非議,他竟然將自己的親妹妹的一生,都斷送在自己的手心裡……

可是,再看看而今的淨水徹,段落水忽然感覺到,暖玉死去,他的心,就未必是不痛的。可是,既然是痛著,既然是不捨得的,他又為何要一定置暖玉於死地呢?

而暖玉,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飲下那一杯酒的呢?本來可以躲得開的宿命,卻成了兩個人都打不開的心結,這兩個人啊,究竟都在玩些什麼呢?

可是,這答案想來只有這兩個兄妹,才知道了吧……

兩人中,一個心甘情願地死了,而另外一個,則活在長久的痛苦裡,不讓自己解脫……

當初種下的因,而且只有一個人承擔的果,段落水忽然發現,如果說相比之活著的人的痛苦,可以死去的那一個,真的是幸福的——撒手人寰,一切都眼不見心不煩,那麼,所有的結果,就只有活著的人來承受。

想來暖玉也是想通了這些,才會含笑飲下那杯酒,然後,含笑地留給這個世界一抹冰涼的背影的吧……

若真是這樣算來,暖玉又是何其的聰明?

望著那一抹明黃的身影正在漫天的風雪裡慢慢地向前,再一想起年輕的帝王身上所揹負的所有,一頭是江山社稷,另外的一頭,卻是人倫親情……段落水忽然覺得心裡有些堵,眼眶也有些溼潤了。於是,他快走兩步,將手中的傘撐了開去,遮住了淨水徹的頭頂,卻發現回過頭來的淨水徹,眉睫之上,有幾滴水珠,正在輕輕地滑下。

“嘿嘿”地笑了笑,段落水將手中的傘往前送了一點,然後訥訥地說道:“陛下,請你保重龍體啊,要知道,整個江山社稷,還要靠您一個人支撐呢……”

“是麼?”年輕的帝王回過頭來,望著那個一向和自己唱著反調,而今卻意外地順從自己的、最另類的臣子。刀鋒一般的薄唇上,忽然流露出一抹說不出的鋒利的笑意來:“不錯,整個江山都是我的,這片土地,只要肉眼看得到的地方,都是我的,我將擁有這一片土地,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那樣的睥睨天下的話,從淨水徹的蒼白的唇部吐出,依稀帶了一種說不出的傲絕紅塵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