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如此不顧一切的女子,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初時的那些取捨和祭獻——當初的當初,那個女子挾憤而嫁,他悲痛欲絕,於是,隻身離開,走到那無邊無際的江湖之中去——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經歷過什麼,那一段經歷,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從來,也只有他一個人才知道,當初的當初,他曾經付出了什麼,才得到了而今的力量。
可是,這樣的不顧一切的瘋狂,他今夜又在這個女子的身上再一次地看到,剎那間,這個惡名滿江湖的男子,對那個臉色蒼白得彷彿剛剛渲染過的白紙一般的女子,產生了一種近乎恐懼的敬意——
多少年了,他再沒有看到過有人竟然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對著自己刺上一劍又一劍。多少年了,他再也沒有聽說過,會有人,為了幾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陌路閒人,可以對自己如此的殘忍……
心靈,被震顫了。有一個念頭,在肖三月的心裡彷彿綠藻般地浮起,他想也不想地抽出長劍,只橫空一劃,就朝著那個正從容不迫地對自己刺出最後一劍的女子揮去……
血之祭,九九歸一,他不能等她完成……
尖利的呼嘯,彷彿還帶著說不出的恐懼,然後向著那個女子的身上刺去,肖三月的眼裡,有近乎殘忍的賞識——這樣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這樣的對手,萬能遇見了……
可是,他得毀了她,因為如若不然,單單憑著這個女子對自己的殘忍,那麼,下一個毀滅的,就一定是肖三月自己……
一念起,百念生,那個在江湖上向來言出必踐的肖三月,第一次的,對自己的話,毀諾。
長劍在半空劃過一個弧形,就要刺中暖玉的頂心。而那個正從容地刺出最後一劍的女子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動容。她只是從容地抽出長劍,然後,劍尖的血珠翻飛之下,劃過一道悽美的弧形,就朝著肖三月的劍斬去。
劍上的血珠,飛揚而出,跌落在暖玉的臉上,身上。可是,她彷彿絲毫未覺——疼痛的極限過了,就不再會覺察到疼痛,而暖玉,就是將這所有的疼痛,都壓制在一個點上,然後,化作力量,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勝利——、
如此艱難的勝利,如此的,用自己的血換來的勝利……
可是,肖三月的劍,始終沒有刺入到暖玉的身上,那是因為,一直注視著兩人的玉軒,在肖三月最初拔劍之時,就已經橫劍而出,攔在了肖三月的面前。
舉劍格擋之下,高下立現,肖三月三劍一出,玉軒就已經招架不住。
凌厲的劍勢,已經帶上了平生所學,第一次的,肖三月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晚生後輩之前,施出了所有的力量。
罡風,迎面而來,令到玉軒幾乎無法呼吸。
劍勢破空而止,將玉軒的衣衫碎裂,可是,那個如此倔強的男子,卻依舊橫劍格擋,沒有一絲猶豫。
這個女子,正為了這一場勝利,而獻上了所有的力量和血,那麼,現在,他也是如出一轍。
“小子,滾……”被阻攔住了的肖三月,臉上的表情怒極,氣極,恨極。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看來內力不怎麼樣的男子,竟然敢如此勇敢地迎上自己的劍鋒,而且,招招都是殺著,那樣子,竟然是存了兩敗俱傷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