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終究還是要說的,因為,凡是認識老劉的人都知道,若想只要他把話說一半,除非你得把他的嘴巴堵上了。

於是,失去了傾訴物件的老劉一個人還在燈下,望著那盞飄搖的氣死風燈,喃喃自語:“都是柱子那個蠢材啊——一個打扮得象乞丐一般的人,怎麼會有三小姐的東西呢?可是,偏生是遇到那個一向喜歡拍馬屁的柱子,人家一說,他就信了,還屁顛屁顛地跑去邀功……嗬,這下可好了,功沒有邀到還碰了一鼻子的灰……”

“聽說那釵子上還沾了血——這看著,什麼不多,血還不多了?鼻子打爛一下,誰家的殺豬的沾上一點,不滿天都是了……唉,還是年輕啊,年少氣盛的——若是換作我,一看到那叫花子的打扮啊,先飛去兩腳,再打上兩個耳光,然後把他轟出去算了……”

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不甘心地朝著老丁的小房子裡望了過去,只見那件門房的門,緊緊地閉著,無論老劉在這裡說什麼,坐在裡面的老丁始終都沒有露一下臉,或者是有一絲的聲音發出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啊,這下,號稱“多事佬”的老劉,徹底地服了“丁葫蘆”了。搖頭嘆息著,老劉慢慢地朝著自己的小屋子裡走去——這一更差不多就要到了,他還得周圍去看看,然後敲一下更鼓呢……

然而,才一個轉身,忽然感覺到耳旁有冷風一飄,那樣的深秋的風,一下子就鑽進了衣領,直冷得老劉的全身都發毛起來。

他縮了縮脖子,才一回頭,頓時被身後的一個人影嚇得魂飛魄散——

原來,他的身後,正站著那一個片刻之前,還跌跌撞撞地歸來的二公子商若——

此時的商若,哪裡還有片刻前醉生夢死的樣子?雖然,他的頭髮有些散了,雖然因為喝了太多的酒,臉色有些蒼白,雖然他的身上有些髒了,可是,此時的老劉卻看到,他的年輕捷,向來的玩世不恭的二少爺的眸子裡,竟然有一抹懾人心魄的光芒。

商若一把揪住老劉的衣襟,然後狠狠地,一字一頓地問道:“把你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記住,我不要沒用的,我只聽重點……”

商若的臉上,有一片頹然的灰白,冷冷的眸子深處,是說不出的絕望還有悲哀。他提著老劉的衣服,手都在發抖,可是,他的身體,卻是極定的,極穩的,冷月的光輝灑下,落在這個貴公子的身上,那樣的白色的散發著寒氣的肌膚,象極了冷月之下的大理石雕塑,雖然美極,可是,卻也冷極,沒有一絲的表情,還有情感。

老劉這才說出話來。

他指了指商若抓緊的他的衣領,眼看著被商若一手扔在地上,他才爬起來,然後,眨了眨眼,開始言簡意賅地複述剛才的話……

“有一個乞丐拿了一隻釵子,找二少爺,說是三小姐受傷了,等著您去救。於是,柱子就拿了那釵子去找您,可是,卻碰到了李嬤嬤,李嬤嬤就將他帶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過了一會兒,李嬤嬤出來說,那釵子是假的,柱子被人騙了,於是,柱子就把那個乞丐打了一頓……”

說了半天的廢話,原來也只不過是幾個字的意思,聽著老劉快速地把話複述完畢,商若的臉,卻愈加的蒼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