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怎麼樣,被你這一拖兩拖的,再加上我們派去的人,她必死無疑。”大夫人的語氣,卻是沉著的,隱隱帶著說不出的解脫——那個臭丫頭,終於都有今日麼?是啊,這個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上的人,已經得到了太多,已經阻擋了太多,現在,也是時候,將這一切歸還給她的時候了……

晚來的風,吹過半開的窗欞,將大夫人的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髮絲,輕輕地吹散,那個在相府之中,身份最高貴,也最具有權勢的大夫人,就在這晚霞逐漸退去的黃昏,慢慢地露出一抹解恨的,解脫的,還有莫測的笑意來——

這個相府,是屬於自己的兒女的,不論誰想要從她的手裡奪去半分,那麼,她都絕對不會允許……

李嬤嬤站在大夫人的身後,用充滿感情,充滿希望的眸光,望著自己的主子,自己的女兒,有些混濁的眸子深處,全部都是說不出的狂熱,還有執著——只要是郡主說的,只要是郡主想要做的,都完全是正確的——

逐漸暗淡的光線裡,路燈正次第地燃起,一片片昏黃的光暈,照在這一片熟悉的土地上,花的海棠花的暗香。在乾燥的空氣中,靜靜地浮動著,悅目賞心。

遠處,傳來下人們的招呼聲,還有廚房裡逐漸飄出的香氣,大夫人忽然滿足地嘆了口氣……這就是她的家,自從她嫁過來之後,已整整二十餘年,而這二十餘年之中,她倒有一半的時候,在想著如何鞏固自己的位置,怎樣的替自己的子女們,創造一個更好的未來……

忽然,窗外的暮色中,有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那樣的純黑的顏色,就彷彿是一隻活動在黑夜裡的幽靈一般,只要一眼看過去,就會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陰森之意。

可是,才一看到那抹黑色,李嬤嬤的眸子裡的光,忽然亮了一下,再一下。她上一前一步,望了望窗外的某處,蒼老的眸子裡,流露出奇特的光滲。她望著大夫人,忽然壓低聲音,靜靜地說了句:“郡主,回來了……”

“那麼,老奴先告退了……”

那個人,回來了,那麼,是不是註定一切都已成了定局?那麼,她的主子,她的女兒,是否會有一個安然舒心的夜晚?

多少年了,秋霜夏雨,冬晨暮雪,她都只看到自己的孩子那憂憂戚戚的臉,那麼,事至今日,她終於都可以開懷一笑了麼?

那麼,但願她的孩子,她的不敢相認的,卻一直熱切地關注著的孩子,從此以後,笑容長駐……

就在暖玉倒下去的那一刻,遙遠的宮廷之中,正在批閱著奏摺的淨水徹,忽然覺得脅下的某一處彷彿裂開一般的疼痛起來。手中的筆,飽醮硃紅的筆,只聽“啪”的一聲,跌落在地。那筆端的血一片的腥紅,在鋪滿青石板的地面上,重重地一點,那些點點飛紅,便因為極度的震動,宛若汀上水花一般地向著四空,蔓延開來。

點點硃紅,象極了情人的血管裡流出的血,那樣的悽豔的顏色,在夕陽流光的折射下,彷彿是血凝一片,驚心一片。

放在御案之上的硯臺,也被失手打翻了,空蕩蕩的殿室之內,清脆的聲音此起彼落。彷彿覺得呼吸都艱難起來。淨水徹的沾滿硃紅的手,忽然之間因為顫抖而痙攣,然後,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撫上了自己的左脅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