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哎喲”一聲音，少年的淨水徹怒色頓起，他狠狠地將懷裡的暖玉用力一推，然後狠狠地望著她，手掌也高高地揚起。
暖玉再一次的哭了……
她哭得驚天動地：“哥哥欺負暖玉，哥哥不愛暖玉了，哥哥要打暖玉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記憶了？怎麼如此清晰的記憶，她已經許久都沒有過呢？她的記憶裡，就只有血雨腥風，就只有疆場萬里……
無數的人，在她的身邊倒下，無數的血，從她的身側流下。也曾經受傷，也曾經陷入絕境。可是，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她想到她的皇兄，只要她一想起那個在她的身後，正殷切地注視著她的人，於是，生機重新回來，她無數次的，從浴血奮戰之中，再一次地站起身來……
“皇兄，你放心，有暖玉在，就有邊關在……”
“皇兄，你放心，明日日出之前，暖玉必提提提花的頭來見你……”
“皇兄……”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兄妹之間的對話，都是這些形式一般的命令，或者是受命者了？
那麼多的血，從她的身邊流過，染紅了荒野，可是，她知道，那是她的皇兄想要的……
那麼多的人，在她的面前倒下，可是，卻從來沒有能阻擋住她馳馬前行的腳步，於是，到了最後，就連驕傲如帝王，都會誠心地讚許：“暖玉，你堪稱我朝男兒的表率……”
意識昏了又沉，沉了又昏，暖玉的整個人，彷彿在雲端，彷彿在地獄，她不時地回憶著以前的一切，場景變幻之中，唯一不變的，卻是那個陪伴了她十幾年的人……
未央宮中，那一杯鳩酒放到了她的面前，年輕的帝王冷著臉望著她：“暖玉，我知道，這一杯酒你可以拒絕，朕也可以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是，從此以後，你不再是朕的皇妹，朕也不是你的皇兄……你我兄妹一搏，成王敗寇……”
暖玉的心，忽然無可抑制地痛了起來，痛得她的五臟六腑都開始移位……什麼時候，她們兄妹，竟然走到了這種地步呢……
於是，各著淚水嚥下的那一杯酒，彷彿一場夢一般，將她的前世今生，都慢慢地割離……
從此以後，皇兄不是皇兄，暖玉不是暖玉……
慢慢地閉眸眸子，全身抽空了一般的難受，有一滴淚水，慢慢地滑落腮邊，暖玉再一次的，沉沉地昏了過去……
少年男子飛快地在街上奔跑，風，輕輕地扯著他的衣衫，彷彿在阻擋他的腳步，斜陽，追隨著他的腳步，彷彿在殷切地催促著什麼……
少年的腳步，快，重，沉，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引起了無數人的回眸……
丞相府，左丞相府……
左轉，左轉，再左轉。
丞相府有大門之外，少年張開一直緊握的手心，然後小心翼翼將手中的染了血的、沾了汗水的簪子放到了門房的手心裡。他的額頭，汗珠還在閃動，他的眼睛，卻彷彿星辰一般地明亮，他望著門房，語氣急促卻又清晰：“有一位小姐，在朱雀大街的轉彎處的小巷子裡，被人刺傷了，她說，讓我送這個來丞相府，然後，請你們去救她……”
“好的，你稍等一下……”一看到簪子上的血，門房的眸子頓時凝住了。他連忙拿過那支帶血的簪子，然後一溜煙似地向前跑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