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沉睡在琉璃棺中的年輕女子,有一張素淨得彷彿初綻蓮花一般的臉,一襲如雪的白衣,將她緊緊地包裹著,她的蒼白得沒有一點血絲的手輕輕地放在心口,似是睡著了一般。那樣的一個女子,蒼白如薄冰,晶瑩若琉璃。那就是她,前世的屍身,前世的肉體——那個在未央宮中,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暖玉公主——淨水暖玉。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輪迴的力氣是如此之大,大得人和神同樣不能抗拒。而她淨水暖玉,也只不過是凡胎肉體——得到的太多,終歸都會失去。
只覺得心裡念頭百轉,幾乎所有的理智都在催促著自己離去,可是暖玉的腳步卻彷彿是被粘住了一般。不論她的心裡是如何厭惡自己此時的軟弱,可是,腳下彷彿生了釘子一般,紋絲不動。
淨水暖玉……呵呵,慢慢地品著那個名字,暖玉的眸子裡,有淚水將燭光分割,然後一滴一滴地落在那水色透明的水晶棺上。
淨水暖玉,你知道嗎?你是何其的幸運?你的皇兄晚晚都來看你,晚晚都來陪你,你可知道,當你還沒有睡到這裡的時候,我都是一個人,整晚整晚的等,整晚整晚的失眠……
淨水暖玉,你知道嗎?你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是,你卻再也沒有辦法感知。
微微地嘆了口氣,暖玉終於移開腳步,朝著殿內的一角走去,那裡,有一塊晶瑩剔透的大塊水晶,刻度成了人形的形狀,就佇立在殿內一個不起眼角落,獨世而遺力。
暖玉輕輕地上前,用手撫摸著那塊玉質溫潤的暖玉,心中的悲慼更重。她腳下用力,向左一旋轉,一扭,卻在那黑色的曜石板路面,生生地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出來。
有什麼輕微的響聲,轟然而下,暖玉卻是靜靜地站著,等到牆角處的那一扇門悄然無聲地開啟之後,她身子一轉,朝著那散淡著微光的通道,決然而去。
沒有再望一眼這個熟悉的地方,彷彿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的前生,和那些早已不屬於自己的前塵往事,都一一帶去一樣,暖玉就這樣為自己的軟弱找了個出口,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散淡著微光的通道,非常的悠長,暖玉走了良久,才走到一處冰冷而又潮溼的山洞之中。整個山洞之中,夜明珠的光輝,正在熠熠閃爍,彷彿虔誠的妻子,正在殷切地等待著晚歸的良人。那裡,空氣凝霜,萬物琉冰。只有居中的那一株色澤奇異的鳶尾花,正散淡著螢螢的光輝,迎霜怒放,暖玉的人一走進去,便被隨即包圍在那泛著蒼白色澤的冰冷空氣裡。
然而,她並不覺得冷,反倒覺得一進入這個山洞,整個人的身上,便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舒泰。
她上前,足尖一點,輕輕地躍上那株正在迎霜怒放的鳶尾花前,然後小心地取下了戴在頸中的小小的瓶子,將瓶蓋找開,然後輕輕地伸到那株鳶尾的葉頸之下,準備去接那凝結在葉端,泫然欲滴的露水。
暖玉記得師傅說過,這株鳶尾,是陀羅山的寒冰洞之中,凝聚天然的靈氣,而生成的一析奇草,遇寒而為霜,霜化而為露,露深成汁,便可以變成延續她生命的奇異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