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夜驚呼莫名，可是，在一觸到暖玉的那張清透蒼白，彷彿落雪初定的臉龐時，忽然地自省了——暖玉公主的屍身還在暖玉宮中，而今的靈魂，又確實地附在了商家三小姐的身上，那麼，自此之後，稱呼也要變了——可是，都變了麼？夜微微地失神，喃喃：“三小姐……”
“是的，商丞相家的三小姐，商蝶衣。”暖玉微笑著，將雙手按在了夜的肩膀上，望著他的眼睛，語氣鄭重地說道：“那麼，夜你還願意做我的夥伴嗎？商家的三小姐，無權無勢，手無縛雞之力——夜，這樣的夥伴，你還要麼？望著我的眼睛，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彷彿暖玉的兩隻根本就沒有出力的手，有千斤重的重量一般。夜的身體陡地一震，他望著那個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低首，將手放在左胸，立下誓言：“無論是三小姐，還是暖玉公主，都是夜的效忠的物件，都是夜的永遠的主子……”
暖玉微微地笑了起來，明朗如皎皎明月。她說：“那麼，夜，請記得你今晚的話——現在，我們回去……”
“回去？”夜望著暖玉的由溫和逐漸變得鋒利的笑意，微微地怔了一下。他沒有聽錯吧，前生的暖玉公主，今生的商蝶衣小姐，竟然和他說要“回去？”
“是的，回去暖玉住的宮殿，然後和以前做一個徹底的告別……”暖玉望著夜，眼底的鋒芒不言而喻。她低聲說道：“可是，夜，我的力量，已經不足越過宮牆，所以，我才召喚你而來……那麼，現在，我們回去吧……”
現在，我們回去吧——即便回不了過去，回不了當初，那麼，她也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和前生的自己，做一個最後的訣別。
不愧是在暖玉身邊長久久待的人。聽完暖玉的一番話，夜就明瞭了她的全部意思。於是，他點頭，望著暖玉堅定的眼神，點頭：“那好，我們……回去……”
暖玉宮中，素色的幔帳低垂，白色的蠟燭點燃整個空間。而暖玉在夜的帶領之下，慢慢地來到自己自小就居住的宮殿，想來做最後一輪的告別。
她的妝臺還在，她的床鋪還在，她的昔日所熟悉的一切，都是原封不動。可是，這遠路歸來的人，卻再也不是以前時的樣子。伸出指尖，暖玉的手，從所有的熟悉得每一件都帶著特殊回憶的一一桌一凳，一臺一几上，一一的撫過，心裡的哀傷就彷彿是瀰漫在雨季的潮水一般，不論流到哪一個角落，都是潮而又溼，溼而又潮。
“公主，我們要儘快離開，因為每晚過了酉時，陛下就會過來這裡，然後……”剩下的話，終於沒有說出口，陡然間想起暖玉的處境，那話，便生生地被嚥下了……
暖玉沒有說話，說實話，在聽到這一句話時，她盡力地想要使自己表現得自然一些的，可是，燭影深處，她還是在夜的這一句話裡，有淚水長線般地劃下……
皇兄，為什麼要在她離去之後，才想到要挽留？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燭花相映紅，人面杳然歸去矣，空留惆悵滿心胸。
知道夜說的是實話，而現在的自己，也的確不適宜和自己的昔日的皇兄，今日的主上見面，暖玉微微地點了點頭，吩咐夜去外面等自己，然後就來到了放置在宮室最中央的那具透明的小晶棺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