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暖玉,還是個小小的嬰兒,粉妝玉琢,晶瑩剔透。第一眼看到她時,她是沉睡著的,小小的眼眸緊緊地閉著,在父皇想要低首去親她時,驀地發出一聲音驚世駭俗的哭聲。

父皇忽然笑了起來,已經有三個兒子的他,也是愛極這個獨女的,當場取下自己佩在身上的那一塊世間罕有的環形玉佩,親自賜名:暖玉。

淨水徹還記得,暖玉生性好強,三歲開始習文五歲開始習武。而她那時最大的樂趣,就是將所有的兄長都打敗,然一個人站在那高高的比武臺上,歡慶勝利。

他還記得,萬里疆場,她和他並肩作戰,那樣的生殺予奪的女子氣魄,一次又一次地令他目眩神移。

可是,她卻最終死在了自己的手裡,從此,他的另一半生命消失,從此以後,他變得,再也不象是自己。

暖玉回到府裡的時候,商天壽正坐在正堂。看到父親的一個剎那,商若下意識地低下頭去。

要知道,現在的暖玉,是可以自由出入相府,可是,商天壽卻沒有說過,她可以夜晚方歸。一看到商天壽的面沉如水的臉,商若就知道,今天的這一關,是難過的了。可是,妹妹是他帶出去的,在父親的面前拍著心口,說會保證帶好妹妹的話,也是他說的,而今罪責在前,承擔一切,也是當仁不讓的事情啊。

“女兒見過爹爹。”看商天壽似是面有愁色,暖玉定了定神,首先上前見禮。然後,乖巧地站在一側,等著聽商天壽的發落。

“見過爹爹。”看到暖玉上前,橫豎這一關是難過了,商若也上前,給商天壽見過禮之後,學著暖玉的樣子,站到了另外的一側。

“吃飯了麼?”看到暖玉的身影彷彿是包裹著濃濃的落寞一般,從門外舉步而回的時候,商天壽的滿心的怒意,不自覺地淡了些。

“吃了些……”暖玉的聲音很低。因為,看他父親的表情,她就知道,商天壽已經等待了許久的。

“以後不要這麼晚回來……”商天壽的眉間緊緊地蹙著,然後似責備,似是煩惱。要知道,暖玉晚飯未歸,大小姐語帶雙關,二小姐怒目而視,大夫人雖然容色未動,可是,從她的表情看來,也是非常的不悅——相府的小姐,這滿京城的亂跑,若給人知道了,這丟的,可不是一個人的臉……

“是的父親。”暖玉乖巧地垂下頭去,卻在心裡暗中的開始計量。要知道,商天壽今日的形態,有些不同尋常。平日裡若見到暖玉,他的頗為威嚴的宇眉之間,三分是寵溺,三分是縱容,還有一分,由是懷念和深思。可是,今日的商天壽,宇眉深鎖,似有愁色,再望向暖玉時,眸光流轉之間,全是說不出的憐惜和不捨——憐惜?不捨?暖玉在心裡繞腸百轉,開始思忖商天壽的與平日的不同的眉色的含義。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商天壽終於揮了揮手,望著倦意濃濃的暖玉,然後靜靜地轉過了身。

燈光的陰影,將商天壽的身子拉得頎長,那樣的灰色的,濃濃的身影,彷彿承載著所有的沉重和壓力的橫樑支柱一般,令人一望之下,就覺得某種陰暗的壓力無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