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允賢抿著唇,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她何嘗不知道御景卿,他的性格,她最是瞭解。

“可我也不願,他為了我就負了百姓。你我都知道,此戰的重要性,皇兄的心願,你們也不要了嗎?”

一提到這個,許應蝶就生氣,昨天上官琉那麼說,就是要將上官允賢丟棄,可上官允賢還是為她著想。著實是令她失望,“他的天下,也沒有你的命重要。”

“皇嫂,你昨天應該已經與皇兄提過此事了吧,他若是同意了,你今日也不會來尋皇姐。”

“允賢,我……”許應蝶還想未上官琉說幾句,上官琉雖然是拒絕了,但他也是她的夫君。

上官允賢搖頭,“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所以你們千萬不要做傻事,我可以等的。”

她態度堅決,上官璃與許應蝶只好作罷。

許應蝶離開後,安易陽也來了,幾日不見,安易陽覺得她更加的憔悴了。

安易陽與上官璃坐在院子裡喝茶,忍不住道:“她的情況還是這麼糟嗎?”

上官璃點點頭,輕嘆了聲,“太醫令說她現在藥石無醫,我不知道她生下孩子後,還能撐多久。我看她每日都要望穿秋水了,就是不肯我們將御景卿叫回來。”

“可她的選擇卻是對的,整個天下與她相比,自然是天下重要。”

“沒有人能說清這個選擇,也沒有人誰對誰錯。對帝王而言,舍了一個人,能得江山,那便是對的。可於一個丈夫而言,選擇妻子,那才是正確的。”上官璃看向安易陽,“若是有一天,我同允賢一樣,你會怎麼選?”

“自然是選你。”

上官璃拉住他的衣袖,“那你幫幫她好不好?也幫幫御景卿。皇兄怕我們洩露訊息,封鎖了所有的渠道。還派人在大門監視我們,就是不讓御景卿知道。他真的太令我心寒了。”

安易陽握住她的手,“那你想好後果了嗎?”

“你可知,當初允賢要回來的時候,母后同我說什麼嗎?她說要我護著她,這一切是我們欠著她與賢妃的。後來我也這麼做了。可在與她相處的過程裡。我覺得她完全值得我哪麼護著她,當初上官珏奪位,是她拼死守著江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最後還差點命喪黃泉。這些都是我們欠她的。如今她病入膏肓,沒有多少日子了,可阿琉是怎麼做的?”上官璃眨了眨雙眼,努力的將眼淚收回去,“我敢做,便敢承擔。”

“好。那我親自駕馬,去南部尋他。”

“可你未經聖旨私自出京,是大罪。”

安易陽笑了笑,“你我夫妻本是一體,自然要盡心盡力。你快去書信一封,我今晚便出發。”

御景卿這邊也是動作極快,一個月時間,便攻下了古月的三分之一,他在等,若是能打的古月遞了投降書,那他便可早些回京。

上官允賢勸服了上官璃之後,便也安心了些,她現在每日就安心的養胎,等待孩子的降臨。太醫令說過了,孩子應該沒有大礙,可能會稍微虛弱些。但這對她來說,已是極好的結果了。

她閒暇之際還寫了首詞,自己做了曲。

這日,她剛寫完,便邀上官璃與許應蝶來聽。

她身著紅色衣裙,坐在逐浪前,笑著道:“你們可要給我些許意見。”

說著,她抬手撫上琴,手指在琴絃上翻轉,悅耳的琴聲便傳入她們耳畔。

“滿天散落星光閃

白露城內初相見

迷場博弈後空留想念

是你走進了我心間

留下了燈火闌珊的璀璨

藏愛恨嗔痴於淡然

櫻花飛漫天

蒙山林間落崖山

如今寫詞後一曲奏彈

玉上弦斷

一切終孤寂

夢中將醒

曲終伊人泣

凱旋落葉悽

夕陽孤城閉

空留舊人辭

恩怨難清

憔悴今宵起

只憶初見相思

莫待白頭吟

宮牆隔絕過雲煙

錯失真相生情怨

濃妝豔抹羨落紅嫁妝

是你轉身又止欲言

丟下了藏於心底的思念

物是人非傾易江山

淚溼紅衣衫

失魂落魄醉人間

如今寫詞後一曲奏彈

玉上弦斷

一切終孤寂

夢中將醒

曲終伊人泣

凱旋落葉悽

夕陽孤城閉

空留舊人辭

恩怨難清

憔悴今宵起

只憶初見相思

莫待白頭吟

一切終孤寂

夢中將醒

曲終伊人泣

凱旋落葉悽

夕陽孤城閉

空留舊人辭

恩怨難清

憔悴今宵起

只憶初見相思

莫待白頭吟”

很多年後,上官璃一聽到這首曲子,便會溼了眼眶。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畫面,紅衣女子帶著怎樣絕望的心情在彈奏著她與心愛之人的曲子。

生離死別,大概說的就是這個吧。

上官璃擦了擦面頰上的淚水,道:“不需要改了,已經是極好的。”

許應蝶紅著眼,附和道:“是啊。”

上官允賢起身來到她們身邊,“好啦,你們也不要哭了,我這曲子確實是悲傷了一些,改日,我再作一首歡快的可好?”

“你可算了吧,不可過於勞累,你也八個月了,這天氣也漸漸冷了下來,還是注意好身體。”

上官璃將她拉進屋,道:“今日應蝶也帶來了你最愛的芙蓉酥,你可得多嚐嚐。”

“那我定然都吃掉。”

“也不能吃太多。”

“皇姐,你怎麼這樣?皇嫂,你看她。”

“我可管不了皇姐。”

“你就乖乖聽我的。”

夜裡,安易陽喬裝打扮了一番,牽著馬喬裝成馬伕,竟然也沒有認出來。他一出城,便往南直奔,現在上官琉還在擔心古月的事情,應該不會召他進宮。他這匹是汗血寶馬,再加急些,大概一個月便可到達。

他已經想好,屆時,讓他與御景卿對換,他留下來。

緊趕慢趕,他大約還有三日便要到達時,便聽到了前方傳來的捷報,古月遞交投降書,願將古月併入榮夏。

聽到這個訊息,安易陽也沒有休息,又出發了。

御景卿收到投降書時,其實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這次他們來勢洶洶,古月根本無法抵擋。加上之前宋雲暖的訊息傳回古月,宋家也對古月的皇帝頗為失望,也就沒有盡全力。而他此時確實按壓不住激動的心情,他終於可以回去見她了。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他想見她的慾望會如此強烈,先前不會如此。

三日後,安易陽到達了御景卿所在的帳篷,此時他們正在收拾行裝,兩日後邊啟程回京。

當御景卿看到安易陽時,十分驚訝,“你怎麼來了?”

安易陽看著御景卿,這幾個月來,他倒是風采依舊。他將懷中的信封遞給他,“你看看便知。”

御景卿結果信封,還想說何事這麼重要,一開啟便愣在了原地。

“允賢已病入膏肓,望王爺見信立即回京。上官璃。”

御景卿顫抖著將信摔在安易陽身上,赤紅著眼問道:“這是真的?”

安易陽點點頭,他馬上轉身拿起劍,衝出了帳篷,飛奔而去。

天氣轉涼,院子裡落葉滿地,上官允賢閒著無聊,便數著落葉玩。這兩日來她覺得心情會好一些了,沒有先前煩悶。

孩子月份大了,她的胃口也好多了。剛吃完午膳沒多久,她便又有些餓了,想著進屋尋上官璃,一起吃些點心。

“也不知道易陽到了沒有?都已一個月多了,還是沒有訊息傳來。”

上官璃身邊的丫鬟道:“長公主放心,侯爺定能將訊息帶到。”

“我是擔心允賢,她都快生了,可御景卿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站在門外的上官允賢將她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剛想進去問個清楚,便覺得腹痛難忍,她預感到自己好像要生了。

身邊的月風及時扶住了她,大喊道:“來人啊,長公主要生了!”

屋裡的上官璃一驚,連忙跑出門,與月風一起將上官允賢扶回房裡,但她心裡在害怕,怕她撐不過這一關。

太醫令有穩婆都在府內候著,月風連忙去將他們請來。

上官允賢躺在床上,疼的滿頭大汗,見上官璃想要走,伸手拉住了她的裙襬,艱難的問道:“皇……皇姐,是……是不是,你讓姐……姐夫,去尋……景卿的?不能去啊……”

上官璃見她這樣辛苦,俯身道:“你先不要管那麼多了,現在先將孩子平安的生下來。剩下的,我們日後再說。”

說完,她便出去了,吩咐人去宮裡將許應蝶請來。

她聽到屋裡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忍不住落下淚來。

“求求上天讓允賢平平安安的將孩子生下來吧,她受了那麼多苦,已經很難了。”

裡屋的上官允賢感受到身上傳來的疼痛,死死咬住唇,只聽穩婆在一邊道:“長公主,用力些,再用力些。”

可她實在是太疼了,已經疼到出不出來話了,她漸漸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可她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堅持下來,她還要等景卿回來。她還想看著她們的孩子長大,想與他做許多事情。

太醫令見她有暈過去的跡象,連忙拿了參片讓她含在嘴裡,才有力氣生產。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看的上官璃心驚肉跳。

這時上官琉與許應蝶匆匆忙忙的趕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堆的太醫。上官璃忍不住哭道:“怎麼辦啊?這都一個時辰了。”

突然覺屋裡傳來一聲慘叫,許應蝶聽的都差點哭了。

上官琉對身後的太醫喊道:“還不趕緊進去,若是長公主的有什麼閃失,你們便提頭來見!”

太醫們急忙進屋去了。

上官璃見狀,道:“我進去陪著她。讓她安心些。”

上官允賢捏著被子的手指都在泛白,她咬的雙唇都滲出了血珠來。恍惚間她看到上官璃走了過來,在她身邊道:“你放心,你肯定會平平安安的。”

她已經無力去回應上官璃了,她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疼。

“長公主,用力啊,孩子的頭還沒看到,再用力些!”

她面色蒼白,汗珠與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滑落,她覺得自己不行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她張了張嘴,彷彿想說什麼,上官璃立即湊到她面前。

只聽她聲音虛弱道:“告訴御景卿,我可能要食言了……”

話音未落,她便暈了過去,上官璃睜大了雙眼,不停的呼喚她的名字:“允賢,允賢,你快醒醒,御景卿還沒回來,你還要等他回來啊。”

太醫令走近她,為她把脈,片刻之後,喊道:“快,將提氣丸拿來!”

太醫令將藥給上官允賢服了下去,但她依舊沒有要醒的跡象。

門外的上官琉與許應蝶已經急得團團轉。這時卓公公捧著一封信跑了進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古月遞來投降書,願併入榮夏!御王爺他們正在回來的路上!”

上官琉接過信,開啟看了看,連說了三個好,他轉身對屋內大喊,“允賢,你聽到了嗎?景卿勝了!正在回京的路上!”

上官璃聽到這個訊息,連忙對上官允賢道:“你聽到了嗎?御景卿正在回來的路上。”

太醫令見她還沒醒,便給她施了兩針,她才悠悠轉醒。

她醒來時,上官璃第一句話便是:“御景卿勝了,他正在趕回來。”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身上又傳來劇痛,但她現在有了底氣,也有了希望。她的景卿正在回來的路上,她一定要撐到他回來的時候。她不想對他食言,她想與他長長久久,一輩子都不分離。

她一用力,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滑了出去。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傳遍了整個屋子。

穩婆大喜道:“生了生了,是個小郡主!”

可穩婆剛將孩子遞給身邊得月風,便看到上官允賢腿間的鮮血不斷流出。

聽到嬰兒啼哭的瞬間,上官允賢覺得自己終於無憾了,她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了下來,可是她好累好累,好想就這樣睡下去。

她隱隱約約聽到,穩婆與太醫的對話。

“長公主血崩了。”

“快拿藥止血啊!”

“我來針灸。”

……

上官璃已經淚流滿面,她將孩子抱到另一個房間去,方便太醫治療上官允賢。

上官琉與許應蝶也來了,他們照看著孩子,上官璃又回到上官允賢身邊去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