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太醫見狀,無奈的輕嘆一口氣。

他這個養子,性格溫良純真。最見不得的,便是欺凌。就是因為這個緣由,鳳太醫一直不願意鳳朝歌參加太醫甄選。

後宮詭譎之地,行差踏錯,便會失了性命。就算裝聾作啞,都不見得能保無憂。

可現在,鳳朝歌竟然主動迎了上去。

罷了。

鳳太醫心中擔憂,卻也無可奈何。孩子大了,興許有了自己的想法。他那老一套,管不住了。

九公主看到鳳朝歌走出去,心中更是惶恐。

只是礙於人多眼雜,九公主不得不壓低聲音,不滿開口:“喜夏,你放開我!”

剛才看到蘇韶音被欺負時,蕭顏兒心下惱怒,就要衝出去。可喜夏這丫頭死死的拉著她,就是不讓她前進一步。

如今看鳳朝歌也要被牽連其中,她只覺得一顆心都要飛了出去。

不行!她一定要上前,一定要護這兩個人周全!

喜夏苦著一張臉,更是擔憂:“公主,您就算衝出去,又能做什麼?”

蕭顏兒聞言,腮幫子鼓了起來,像是不服氣一般:“我是堂堂九公主,現在看我的小姐妹被人欺負,我難道還坐視不理嗎?那我和無心無肺之人,又有何區別!”

喜夏聽著公主說話,聲調下意識拔高,也不管分寸,趕緊捂住公主櫻唇。

被瞪了一眼,喜夏才畏縮著鬆了手。只是這神色裡卻是掩飾不住擔憂,繼續往下道:“您是公主不假,可您莫要忘記了。在這後宮內,您是仰仗聖上才得寵至今。可今日的情形,您瞧不出麼?聖上正在氣頭上,誰去求情,都要倒黴!”

蕭顏兒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現在被喜夏提起,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可她難道能一直什麼都不做,看著自己的朝歌哥哥受罪麼?又或者,眼睜睜的瞧著韶音姐姐被責罰?

“您不去管,其實是在幫她。”喜夏言辭懇切:“四小姐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錯的。何況她現在處於劣勢,足夠令人疼惜。若是你參與其中,難保影響局勢。”

蕭顏兒被說的啞口無言,只能站在原地繼續嘆氣。

她一顆心被揪的緊緊的,只盼望著這兩個對自己最重要的人,莫要出事了才好。

蘇文淵不悅的掃了一眼這鳳朝歌。他剛才正在想,如何完美的將髒水潑在蘇韶音的身上,可現在被鳳朝歌摻和這麼一下,有些話就不能說的那麼明白了。

蘇文淵也不敢輕易斷定,立刻上前,謙卑恭敬的跪在德陽帝面前:“臣愚笨,還請聖上斷定。”

“呵。”德陽帝看著眼前混亂的這一幕,忍不住冷笑一聲:“你們一個個,都有自己的苦衷。”

蘇文淵頭俯的更低了。

“這藥丸,交給太醫暑。”德陽帝神色冷淡:“朕今日裡還真的要看看,到底是哪兒出的問題!”

說完,德陽帝轉身離開。

太子隨著也打算起身時,迎上蔣皇后目光。

看蔣皇后搖頭,蕭琤無奈,只能繼續跪在地上,神色懊悔。

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真的是看瞧著溫柔端莊的四小姐下了藥?蘇婉容的舉動,也的確反常。

太子心中滿是疑惑,可更擔憂的,卻是自己的未來。

當著文武百官這般丟臉,父皇不會免了他的太子之位吧?想到這兒,太子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隨著太子一同前來的側妃,是大理寺卿的嫡女杜晴嵐。

方才出事,杜晴嵐如遭雷擊,僵在原地不敢上前。周圍許多世家小姐訝異的低聲細語,令杜晴嵐抑制不住的惶恐。

她早便知道,太子對蘇婉容有意。

可她真的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會在圍獵上……

這一刻見德陽帝離去,杜晴嵐忍住心中悲痛,也跪在太子身側,多出幾分郎情妾意,淚意漣漣:“太子。”

太子渾渾噩噩間,聽到杜晴嵐溫柔綿軟的嗓音裡滿是擔憂,心中一動,下意識握住了杜晴嵐的手。

這一刻,家中之人如空谷幽蘭。外面那人,如折斷已然枯敗的牡丹。

蘇厝等人群散去,見裴氏還糾結於蘇韶音,神色憤恨,開口時多了幾分惡毒:“還嫌不夠丟臉嗎?你們母女兩個,今日裡真是演了一出好戲!”

母女兩個。

是沒有把蘇韶音算入其中。

蘇韶音小聲啜泣,垂了頭,掩飾了自己神色裡的兇狠。

蘇婉容,我送你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要你嫁給太子!只可惜,今日之後,怕是太子對你也是避之不及。

縱然你嫁入太子府又如何?你今日裡放蕩,難當主母,永遠失去了太子正妃的資格。至於太子對你的那點心思,怕是遠不如他的地位重要!

蘇厝看蘇韶音頭髮亂成一團,又瞧見自己這個女兒臉頰一陣紅腫,心下有些煩躁的擺手:“你們都趕緊退下吧。”

蘇婉容聞言,神色發怯,卻不敢對父親開口。她瑟縮在裴氏懷中,在裴氏攙扶之下,打算先回自己帳篷。

路過太子時,蘇婉容欲言又止,正打算說什麼,忽然聽到太子側妃杜晴嵐開口:“殿下,其實昨日裡,晴嵐查出,已然懷有身孕。”

“是嗎?”太子聞言,又喜又悲。

喜的是,自己終於如願當了父親。悲的是,如今局勢不明。他不清楚,這個孩子來的是不是時候。

蘇婉容聽到這裡,忍不住哆嗦起來。

裴氏見她又要朝太子衝過去,心下慌張,忙死死的拉著自己女兒。

蘇婉容淚流滿臉,卻只能任由母親拉走自己。

蘇文淵目送母親和蘇婉容離去後,神色裡帶著幾分審視,掃了蘇韶音一眼之後,伸手打算扶起蘇韶音。

蘇韶音尷尬的笑了笑,要蘇文淵看自己滿手汙泥:“不用勞煩哥哥了。”

從蘇韶音神色中看不出什麼,蘇文淵只能開口試探:“母親也是太擔憂容兒。她行為做事沒有壞心,你能明白嗎?”

蘇韶音點點頭,神色懇切:“韶音明白。但是,我給大姐的暈車藥丸,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蘇文淵對這件事情,將信將疑。

他知道,自己妹妹妒心很重。也知道蘇婉容不喜蘇韶音的下賤身份,自然不會去吃蘇韶音的東西。

可今日事出反常,蘇文淵心中也無法得出一個確定的結論來。

到底誰對誰錯,很難辨出。

“你先去歇著吧。”蘇文淵丟下這一句,心早已飛到自己親妹那邊。對於蘇韶音,自然給不出多餘的安撫寬慰。

蘇韶音點點頭,目送蘇文淵離去後,收拾了一下,打算走回自己帳篷。她是捱了打,可給蘇婉容的打擊,已經超過自己的預期。

太子側妃也懷孕的事情,已經足夠令蘇婉容慌亂了。

一個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側妃,一個是外面的野花,還是要毀了自己前程的野花。蘇韶音相信,太子再愚蠢,也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蘇婉容這是要嫁入太子府了。

可她將永遠成為一個不受寵的側妃。一個不得寵的女人,以後拿什麼和她鬥?

蘇韶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不怕打身上的汙泥。在他人忌憚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回帳篷。她怕什麼?丟臉的是蘇婉容。

丟臉的是整個蘇府。

但是,和她沒有關係。

她如今,已經不需要再仰仗蘇府。

也到了,該毀掉它的時候了。

蘇韶音走回自己帳篷,看到沈雋眼神悲傷的看著自己。他看著她身上的汙泥,看著她狼狽的外表。

看著她,一雙眸子裡閃著嗜血的光芒。

他心疼。

“瞧見了嗎?”蘇韶音咯咯笑了起來:“如果你怕死,就離我遠一點。”

“我這條命,已經是你的了。”沈雋說著話,上前一步:“上一次,如果不是你把我背到醫館,我就死了。”

蘇韶音沒想到沈雋這般不知好歹。

在沈雋的逼迫下,她的後背都抵在了整個帳篷上。

蘇韶音神色警惕,唯恐沈雋做出衝動之舉來。

正在這時,在她後方不遠處,傳來九公主擔憂的嗓音:“韶音姐姐,你沒事吧?”

蘇韶音心下一緊,轉身看了一眼。再回過神來時,沈雋已經像一陣風,消失不見了。

她這才算是如釋重負。

沈雋對她來說,總歸是和別人不同。

可她,對這一份不同,感覺到了一抹深深的不安。她知道,這不是好事。

“韶音姐姐。”蕭顏兒是等人群散去之後,這才湊了上來。她滿臉擔憂,立刻牽起蘇韶音一雙手,心疼的眼淚都掉了下來:“是顏兒無能,沒能保護韶音姐姐。”

“我無事。”蘇韶音心中柔軟,伸手想擦掉蕭顏兒臉頰淚珠。只是看自己雙手有些髒,一時有些頓住了。

喜夏見狀,連忙遞出帕子幫主子擦淚,還不忘小聲叮囑:“公主,難免隔牆有耳,您小心一些。”

蕭顏兒跟著點點頭,也不管髒不髒,拉著蘇韶音的手,立刻走到了帳篷內。

蘇韶音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提,就故意開口調笑九公主:“終於瞧見你那朝歌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