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扶我起來!我得坐著跟道長說話。”
黃幫辦在巴掌臉女人費力的攙扶下,他一手拄著軟塌上面的小方桌,才緩緩把自己的身體坐直。
黃幫辦坐直了身,又由身邊的美麗女人,親手為他脫去腳上的一雙黃牛皮鞋。老傢伙盤著腿兒,手心攥著大煙袋杆,像一尊坐佛一般,坐在軟香羅塌上。
“黃幫辦,您老人家萬福金安!”
桓成子爽朗的說著客套話,然後微微側了側自己的身子,介紹我爺給這黃幫辦認識。
“這是我當年在茅山上學法術時,我的大師兄!道號珩陽子。”
珩陽子,我跟我爺生活這麼多年,竟不知道他老人家想當年還有這麼英氣的道號。
那黃幫辦老態龍鍾的衝著我爺和桓成子點點頭。
“啊……既然是桓成子道長的師兄,想必更了不起的。咳咳……”
黃幫辦畢竟老了!七十大幾的年紀,好像有感了些風寒,說起話來鼻子不大通氣兒,他時不時就會咳嗽兩聲。
“咳咳……有痰……”黃幫辦啞著嗓子低吟。
旁邊的巴掌臉女人便急忙從自己的旗袍側襟裡,扯出一條桃粉色的絲繡帕子。然後把這胖子放在那黃幫辦的嘴唇下,讓這老傢伙把一大口濃痰吐在女人手捧的帕子上。
“咳……咳……呸!”
黃幫辦咳得像被雞骨頭卡住了嗓子,隨著一大口濃痰的湧出,老傢伙也終於氣順了一些。
“啊……就是你這師兄,看起來不像是道家打扮!”
他略微仰起臉,衝著桓成子說道。
桓成子回:“我這大師兄,早在二十年前就還了家。他是成過家,有子嗣的人,便是再有本事,也得回家過紅塵日子!”
桓成子一邊說著,一邊回過頭指了指我還有爺爺懷中抱著的女娃。
“您瞧,我大師兄這都有第三代了!子孫興旺的很呢。”
這老奸巨猾的桓成子,他竟把自己的私生女,也說成了我爺爺的後。
黃幫辦便請我們坐下,然後他滿臉憂心忡忡。
“道長啊!我們家裡鬧不乾淨的東西,出了人命,得勞煩您去給看看。”
“不知黃幫辦家中是誰故去?唉!當真是不幸。”
“無礙的,不過是三兒子興耀的媳婦兒。女人嘛!跟衣服一般的。這一件壞了,正好再換一件。
就是家裡從上到下,都傳言見到了鬼。每天弄的人心惶惶,我年紀大了,聽不得這些傳聞,只覺得頭疼!”
黃幫辦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隨身攜帶的那個妖嬈的旗袍女人,便跪在羅塌的一側,用自己一雙柔軟無骨的小手,不時的給這老傢伙揉著肩膀。
我仔仔細細的端詳著黃幫辦的一張老臉。
哎呀!他可真是老。
他原本不是方形臉,只不過因為兩腮的皮肉下墜,肌肉脂肪的鬆弛,改變了臉型。
他臉上的褶子比我手掌上的紋路還要多。
那黃幫辦這輩子不知吃了多少大魚大肉,他即使七十多歲,臉色卻仍舊紅潤。只不過,再油亮的面板也蓋不住他那一臉自然老去,發黃,黢黑,連線成片的老年斑。
這就是個躺在黃金堆裡的老棺材瓤子,即便他年輕曾經再有錢,再義氣風發。也掩蓋不了他已經被黃土沒過脖子,時日無多的現實。
桓成子便讓黃幫辦仔細的講講家中鬧鬼的經過。還有那三兒子“壞了的衣裳”,究竟是怎麼死去的。
黃幫辦擺擺手。
“啊……我身上沒力氣了!我須得躺下來歇一會兒。讓十三給你說。”
“十三?”桓成子皺了皺眉頭。
黃幫辦指了指自己身旁那個玲瓏有致的旗袍美人。
“十三,一點兒規矩都不懂,還不見過道長。”
他又微微偏偏頭,對桓成子道。
“兩個月前新娶進門的。第十三房姨太太,小名叫……呃……十三,你叫什麼來著?”
“鶯歌!”
“奧!對,鸚哥,是跟鳥兒一個名字吧!”
十三姨微微低了低頭。
“老爺說是就是,老爺說叫什麼就叫什麼。”
黃幫辦拍了拍那女人的手。
“還是叫你十三吧!我老了,記性不好。老人上了年紀都這樣,你不要見怪。”
桓成子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這個十三姨,朝著黃幫辦微微一笑。
“哎呦!這我都不知道您又添新喜。說實話,方才進門時,我還沒認出來呢。我當她是您家的九姨奶奶,兩個人生的真像,我只當您家的九姨奶奶越活越年輕。”
黃幫辦便說。
“你說老九啊!她半年前就病故了!所以我才把十三娶進門,我這人念舊,見不著這張熟悉的臉,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十三跟老九很像,都聽話。”
呵!這老傢伙,死一個老婆,便再娶進門兒一個老婆。自己還美其名曰為念舊。
看來,這老傢伙的審美,估計從年輕到七十多歲從未改變。他從來都是喜歡這種巴掌臉,身段好,還低眉順眼會聽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