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快到午膳的時間了,唐雪瑤盈盈起身,牽起南宮晴月的手:“大王,時辰到了,臣妾跟晴月先回宮了。”
“準備一下,今日王后與小公主一起在親政宮用膳。”南宮哲瀚並沒有回答唐雪瑤的話,反而對一旁的銘崇側頭吩咐道。
銘崇略有些訝異,不過眨眼間,便換上了歡悅的笑臉,乾脆應一聲,樂呵呵地出去準備。
君心難測,銘崇雖知道南宮哲瀚是演戲,但是隱隱覺得哪裡不一樣,在宮裡待久了,臉上的表情早已管理得極好,唐雪瑤是第一個爬過親政宮床的人,也是第一個受邀在親政宮用膳的人,與戴玉婷的不請自來不一樣,自己不過是這深宮中一個螻蟻而已,為人處世必須小心。
無獨有偶,唐雪瑤亦是驚詫不已,見南宮哲瀚是認真的,輕輕晃著南宮晴月的小手,大概是為她開心,臉上順帶著一抹笑意。
午膳時,三個人圍在一個小桌子上,御膳房依著三個人的口味上了六個菜、一湯、一粥。
唐雪瑤知道南宮晴月不喜歡吃香菜,於是,先盛了一小碗湯,然後一根一根把香菜挑了出來,最後再把碗放到南宮晴月的面前。
南宮晴月好像習以為常一般,笑著道:“謝謝母后。”接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給南宮晴月挑完了菜,唐雪瑤才替自己舀了一碗,拿起筷子打算吃自己的飯。
南宮哲瀚把這些都看在眼裡,他突然想起唐雪瑤曾經埋怨自己不瞭解南宮晴月,可是這個女人就只知道照顧女兒,完全不管自己,不免讓人有些不爽,臭著臉嗔怪問道:“王后知道晴月不喜歡吃香菜,那為夫問一下,你可知道為夫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為夫?聞言,唐雪瑤本來夾菜的手懸在了半空中,噌地看向他,心中竊竊道:南宮哲瀚這是怎麼了,莫名其妙地來這麼一句,自己需要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嗎?
想著想著,夾菜的筷子慢慢縮回來,也顧不得將菜送到嘴裡,唐雪瑤莫名心虛,逃避著南宮哲瀚的眼神,結結巴巴道:“臣妾,臣妾不知。”
南宮哲瀚的目光轉向自己的碗中,冷冷命令道:“孤也不喜歡吃香菜,幫孤挑出來。”
此言一出,銘崇猛地一抬頭看向南宮哲瀚,瞪圓的眼睛把稀疏的眉毛都給彈開了,他伺候南宮哲瀚這麼多年了,真是頭一回聽說他不喜歡吃香菜,感受到南宮哲瀚凜冽的餘光後,便又悄無聲息地恢復了常態。
唐雪瑤看了一眼銘崇,銘崇只一臉的賠笑,所以唐雪瑤竟迷迷糊糊地端過南宮哲瀚的碗,然後乖乖地把所有的香菜葉子都挑到自己的碗裡,半垂著眸子將碗送到南宮哲瀚的面前,小聲道:“沒有香菜了,大王用膳吧。”
見南宮哲瀚臉色不佳,南宮晴月提溜著兩個大眼珠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就連咀嚼聲都刻意降低了。
伺候完這爺倆,唐雪瑤重新端起自己的碗,一邊用餐,一邊心中暗想南宮哲瀚的奇怪,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追問:難道我以後需要了解他的喜好嗎?
南宮哲瀚看一眼挑得很乾淨的湯,用勺子輕輕蕩了蕩,便舉到臉上咕咚喝了起來,其實他不過是為了擋住自己的臉,好進行一番竊笑,儘管他對自己的表情管束得很好,可此時竟有些裝不下去了,像個得了逞的孩子。
用過午膳後,銘崇送唐雪瑤出來,唐雪瑤也算多了個心眼,微微偏過頭,啟唇留心問道:“銘崇公公,大王真的不喜歡吃香菜嗎?”
“哎~”銘崇頓了頓,故意拉了個長音,含糊其辭地回道。
唐雪瑤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銘崇本想盡快逃離,卻不想唐雪瑤接著道:“公公是待在大王身邊的老人,對大王的喜好一定很瞭解,你跟靈繡詳細說一下,以免本宮以後再出現什麼差錯。”
這樣便好,至少讓自己有時間跟南宮哲瀚提前通一下氣,銘崇暗鬆一口氣,趕緊回道:“好嘞,奴才今日想一想,明日便告訴靈繡姑娘。”
靈繡從外面邁著輕盈的步子,剛一進門,語中略帶一絲喜氣道:“主子,大司馬來了。”
剛剛午睡完,斕靖正給唐雪瑤梳妝,聽其言,唐雪瑤微一轉臉,腦中疑惑,唐伯瑀若無事是不會主動來找自己的,既然故意避開南宮哲瀚,回了唐府又折回來,肯定是有什麼要緊事,果斷鎮定道:“讓父親現在外殿稍等片刻,我馬上出去。”
靈繡一點頭,利索道:“好。”
突然想起什麼,唐雪瑤急聲吩咐:“靈繡,父親愛喝雲瓊綠茶,你把大王賞的那罐拿出來,讓父親帶回去品嚐。”
“是。”聽得唐雪瑤這麼說,靈繡端著手,臉上掛著欣慰的微笑。
唐雪瑤沒打算讓唐伯瑀久等,梳了一個簡單的髮式便出去了。
斕靖只一聲“王后駕到”,唐伯瑀便拂衣起身,作揖行禮:“老臣參見王后。”
如同出嫁那天一般,唐雪瑤忙探出手扶住唐伯瑀的手腕,端莊道:“父親無需多禮。”
唐伯瑀微微點頭順應,等唐雪瑤在鳳椅上坐定後,自己也跟著坐下,少有寒暄道:“王后還習慣宮中的日子吧?”
唐雪瑤垂著的清目陡一震驚,自己進宮半年了,唐伯瑀才關心,心中冷笑,轉而,淡淡道:“還好。”
在這個女子出嫁從夫,在家從父,君為臣綱的時代,兩個人身份突然改變,倒叫本來就相處不自然的兩個人說起話更加拘束,殿內久久安靜,無一人言語。
唐伯瑀端起茶,小飲了一口,有意誇讚道:“果然是茶中精品,不是市井那些俗茶可以比擬的。”
唐雪瑤對茶沒有研究,她甚少喝茶,只是入宮後,每日有人來請安,她也就多少喝一點。不過,怎麼想唐伯瑀都像是話中有話。
唐雪瑤看向唐伯瑀的茶盅,才發現唐伯瑀身邊換了人,竟是個十一二的黃毛小子,看身子倒是硬朗,想起剛才斕靖入門時的錯愕,猜測那人應該也是唐府的死士,便就不想多問。
唐雪瑤不想面對唐伯瑀,尤其是在知道董倩倩的遭遇後,更是對唐伯瑀多了些反感,撥開額上的一絲碎髮,直接開口道:“父親這次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跟雪瑤說?”
唐伯瑀似是迫不及待似的,唐雪瑤一開問,他便將茶杯放下,斂了斂袖子,接著掏出一張紙條:“馬上就要選秀了,王后多加留意上面的人,紅色部分是跟唐家交好的,黑色部分是與戴家交好的。”
靈繡上前接過紙條,雙手送到唐雪瑤面前。
唐雪瑤當即接過開啟,玉指捏著信大體掃視一遍,事畢,又隨手將紙條遞給一旁的靈繡,略有些為難道:“以前都是長公主和戴玉婷操辦的,雪瑤才入宮幾個月,對這些不是很懂,大王遲遲沒有吩咐,想來是不會讓我一個人決定的。”
“那倒是在意料之中,王后不必因為這些小事與人起干戈,大王必定會從中權衡,王后心中有數便罷。”唐伯瑀語氣平淡,並未叫人心生厭惡,像是早就預料到結果。
“雪瑤知道了。”唐雪瑤從不會主動跟唐伯瑀唱反調,她雖不喜歡別人掌控自己,但這件事到底是為唐家好,她不會拒絕的。
事情說完之後,唐伯瑀並未久待,唐雪瑤給他的茶也沒有推脫,讓身邊的小子帶著走了。
唐雪瑤本想讓靈繡送唐伯瑀出去的,只是斕靖多有主動請纓的態勢,唐雪瑤心中有疑團,但也沒有當面挑開,那人若是夠聰明,一定會自己交代的。
果然,沒一會兒,斕靖便向唐雪瑤覆命:“主子,奴婢有事要向您說明。”唐雪瑤是何等聰明,只是出門時唐雪瑤看自己的眼神便知她有所懷疑,斕靖不敢耍小聰明,只好一一道來。
唐雪瑤將紙條上的名字與秀女冊上的名字一一作對照,並未抬眸,兩唇一扯,只奢侈吐出一個字:“說。”
聞言,靈繡將一干人等遣了出去,素心心思細膩,但還不夠機敏,剛剛時候就讓靈繡打發到南宮晴月那邊去了。
斕靖起身,一邊觀察唐雪瑤的神情,一邊坦言道:“剛才的男孩叫子越,也是唐家的死士,奴婢以前跟他認識,許久未見,所以才。。。”
唐雪瑤慢慢放下手中的冊子,抬眼端看斕靖,繞過椅子起身走向斕靖,低著清眸思忖片刻道:“父親剛剛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回主子,大司馬只交代讓奴婢好生伺候您,把您當做他來看待。”斕靖登時對上唐雪瑤的眸子,絲毫不帶躲閃,真誠得很。
只剛才那般,唐雪瑤就能看出斕靖很在意那個小男孩,或許以前在一起待過,唐雪瑤猜不透唐伯瑀是什麼意思,究竟是刻意帶子越來,給斕靖提個醒,還是隻是巧合?
靈繡看出唐雪瑤的心思,上前進言道:“看那孩子眉眼帶光,身康體健,想必老爺有意栽培,現在定是要往上培養,才會當做貼身侍衛。”
唐雪瑤也希望自己是多想了,擰著的眉漸漸舒展開,復又拿起花名冊,悶聲道:“嗯。”
見唐雪瑤並未深究,斕靖心中的石頭也算落下了。
在唐家的死士中,有用的才會被留下,那些個沒用的,又知道太多事情的,就會被悄悄解決掉,雖然斕靖很後悔將子越帶進唐家,但終歸有個落腳的地方,現在看他,也是機靈得很,只要唐家不倒,她們姐弟兩個就會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