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瑤原本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畢竟自己都是泥菩薩,真不一定會給這個小女孩帶來什麼樣的生活,又能保護她多久,可她覺得她們有緣,便也就忍不住一問,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這孩子也是個“孤兒”,不如餘生就相濡以沫。

聽到那嗲聲嗲氣地回答,唐雪瑤竟心中一陣狂喜,好像這正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笑著平攤開自己的左手,試圖去牽南宮晴月,南宮晴月撥開那披肩,將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搭在唐雪瑤的掌心。

唐雪瑤起身,故意放慢自己的步子,就著南宮晴月一大一小。

沒走幾步,南宮晴月停下步子,望著身後的小宮女,輕輕搖了搖唐雪瑤的手,唐雪瑤意會,對著她道:“既然你喜歡她,那就一同帶去鳳鸞宮吧。”

南宮晴月頓時臉上樂開了花,衝著小宮女奶聲喊道:“素心,你快來。”

素心也開心得不得了,眼裡泛著驚喜的淚花,舉袖擦乾淨,邁著歡快的步子跟上來:“是,奴婢來了。”說著,還衝南宮晴月擠眉弄眼,像是什麼小計謀得逞了一般。

回到鳳鸞宮,想起殿內的麝香,唐雪瑤便將南宮晴月的房間安排在最遠的地方,儘量不讓她呼吸到,就連午膳都是在那小屋子一起用的。

南宮晴月好像餓了很久,奈何小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來回擺弄著,還不怎麼會用筷子,唐雪瑤便一筷一筷夾到她的碗裡,用完午膳,唐雪瑤吩咐靈繡幫南宮晴月好好洗漱打扮一番。

不久,宮中就傳開了,唐雪瑤把南宮晴月接到鳳鸞宮裡,收做自己的女兒,還把寒雪宮的掌事宮女送到了役房。

無疑,唐雪瑤這一舉動又讓宮中的人對這位王后有了新的認識,還記得第一次請安時,唐雪瑤都是溫和示人的,也沒有拿自己王后的架子,還有布粥時,也是一臉溫良,現在竟一聲令下便把一個宮女送到了地獄,叫人後背發涼。

第二日,眾人請安之時,便看到了那個被精心打扮過的小公主,方知事情不假。

果然,人靠衣裝,那小妮子雖說沒有穿戴許多金銀,只是光站在唐雪瑤身邊,好似換了個人似的,自信、靈氣了許多。

眾人走後,南宮晴月好似鬆了一口氣,雙肩霎時就耷拉下去,像一個洩氣的孔明燈,唐雪瑤看後,一臉微笑著道:“是不是很累?沒關係,有時候沒必要這麼拘謹,沒人會說你的。”

“是,母后。”南宮晴月望向唐雪瑤,忽閃著兩個大眼睛俏皮回道。

母后?唐雪瑤還是頭一次被別人這樣稱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提提驚詫的眉毛,她還是個處子之身,竟然有人喚自己母親,委實有些不習慣,記得上次南宮晴月還稱呼自己為“王后”,但這孩子是有自己的母親。

唐雪瑤怕她不習慣,便鬆快了神情,勾一下嘴唇含笑道:“沒關係,你若不習慣,叫王后也是一樣的。”

聞言,南宮晴月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似的,低著頭,轉了轉眼珠喃喃道:“您不喜歡晴月這樣叫嗎?晴月從沒有叫過任何人‘母親’。”

唐雪瑤見南宮晴月落差如此之大,才覺得自己好像無意間傷害了這個孩子,忙伸手將牽她到自己面前,細聲解釋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你是有生母的,只是不在了,我是怕你這樣叫會覺得彆扭,若是你喜歡便叫就是了,多了一個閨女,我怎麼會不歡喜。”

“真的?”南宮晴月張大了嘴巴,好似不相信,又好像是驚喜,見唐雪瑤點頭,開心得嘴角都要飛起來了:“那以後晴月就是母后的女兒,母后就是晴月的孃親。”

唐雪瑤沒想到這個孩子會這麼高興,這是她第一次見南宮晴月笑得這麼發自內心,笑得如此放肆,笑得這麼本我,不由得自己也跟著笑開了。

陪著南宮晴月用過早膳後,唐雪瑤便趕去了親政宮,想著又要見到南宮哲瀚,唐雪瑤竟有些頭疼,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本來,唐雪瑤告訴自己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即使再生南宮哲瀚的氣,也一定要忍住,可是唐雪瑤一進去,竟就聞到了濃濃的酒香味,那人手持玉壺,另一隻手翹起蘭花指,嘴裡哼著小曲,好不快活,可也是當真辣眼睛,哪有個一國之君的樣子。

南宮哲瀚半眯著那一雙鳳目,走著不規則的貓步,喜滋滋地朝唐雪瑤搖搖晃晃走了過來,當真與大婚那日一模一樣混。

唐雪瑤當即定住了步子,面無表情,隻眼睛直直盯著南宮哲瀚,她倒要看看他又要唱什麼戲。

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南宮哲瀚將勾壺的手搭在了唐雪瑤的肩上,順著壺嘴流下的酒水打溼了唐雪瑤的裙襬,但唐雪瑤好像絲毫不在意,無聲凝視著南宮哲瀚,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聽說,王后昨日把。。呃(一個飽嗝)。。小公主接到鳳鸞宮了?”南宮哲瀚換了個姿勢,翻了翻眼皮,試圖睜開自己的眼睛,將另一隻手搭了上去,另一隻手反倒掃過唐雪瑤的臂膀自然垂下,壺中的酒嘶嘶瀝瀝地流向地面,濺溼了兩人的一對鞋子。

“是,大王是不是連她的名字都記不起了,所以只用一個‘小公主’來代替。”唐雪瑤雖然面色未變,但是語氣卻譏諷得很,她知道南宮哲瀚根本沒有醉,大早晨喝成這樣也不是因為愧疚,就是想借此讓自己難堪而已。

發覺了南宮哲瀚鳳眸裡微妙的變化,唐雪瑤並沒有就此打住,反倒踮起腳跟,仰著頭,湊到南宮哲瀚耳邊字正腔圓道:“要是不想養,就不要生,既然生了,就給她應有的生活,沒關係,大王無暇顧及,那臣妾就替您代勞。”

南宮哲瀚的身子很重,唐雪瑤盡力使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不出現較大的顫動,然後用近乎命令的語氣,一字如千斤般道:“你記住,她有名字,叫‘南宮晴月’。”

聞言,南宮哲瀚垂眼斜視間,才發現那一雙秀目正無所畏懼地怒視著自己,像極了護犢的母狼,南宮哲瀚的鳳目不再迷離,也定定地回望著唐雪瑤,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動怒,她竟然沒用敬稱。

兩個人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許久,對視的眼神絲毫不願退步,直到壺嘴中再沒有液體流出,靜得連對方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呼吸聲都已分不清了。

見狀,靈繡端著顫巍的手,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便對銘崇投向了求助的目光,銘崇見南宮哲瀚的臉色不好,猶豫片刻,剛想張嘴說什麼。

“哈哈哈。”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南宮哲瀚選擇一笑帶過,好似並沒有聽到唐雪瑤剛才的那番話似的,拿開壓著唐雪瑤的手掌,另一隻手將壺抬到臉上,把壺底僅剩的少許酒澆入口中,卻覺得那酒很是燒喉,直叫人想嘔吐。

唐雪瑤見狀,煩煩瞥了南宮哲瀚一眼,慢慢落下自己的腳跟,施施然行了禮,冷言道:“大王若是醉了,就先去睡會兒,等酒醒了再來看摺子。”既然他想演,自己也就不戳破,戳破不戳破又能怎樣。

南宮哲瀚強裝支撐自己身子,蹣跚走到桌旁,將酒壺重重砸在桌上,轉身一臉醉態地目視著唐雪瑤,打了個飽嗝,懶洋洋道:“嗯,孤王好像真的醉了,要睡會了,王后先回吧。”手掌朝己,輕輕揮了揮,示意讓她出去。

唐雪瑤也不想久留,轉身便要邁步,銘崇得了南宮哲瀚的令,忙湊過去稟告道:“王后,大王醉了,把明日狩獵的事忘了說了,奴才跟您說一聲,王后用過午膳之後再來親政宮,以免多跑一趟。”

唐雪瑤深深眨了下眼,示意自己知道了,早冬時節,哪有多少獵物可打,不過是他為自己的遊手好閒找藉口,唐雪瑤氣結,臉色難看的如烏雲正盛的天際,微一頓,頭也不回大步邁了出去。

唐雪瑤走後,銘崇轉身抬著眼皮小心看向南宮哲瀚,本以為他會發火的,卻沒想到南宮哲瀚已巍然佇立在窗前,完全沒了醉意,一臉深意地盯著唐雪瑤的背影,眼睛中似乎藏了許多東西,猜不透到底在想什麼。

南宮慧敏得知南宮哲瀚要去狩獵,便吵著也要去,不僅自己要去,她還要帶個人去,於是連午膳都沒來得及用,就興致滿滿地往太醫院跑去了。

“風滕,風滕。”南宮慧敏隨性慣了,還沒進門就提著裙大呼小叫起來。

風滕正在寫方子,見眾人起身行禮,自己也就站起來,敷衍地躬了個身,嘴裡根本就沒喊什麼“參見長公主”的話。

南宮慧敏不想讓這麼多人關注自己的一言一行,於是匆匆擺了擺手,踮著腳後跟探頭四下找尋,口中揶揄道:“平身,你們都去忙,本宮找風滕有事兒。”

眾人雖心有疑惑,但領了命,便不再立在那,該幹嘛就幹嘛去。

南宮慧敏瞧見風滕,便一溜小跑過去,風滕卻是惦記著自己的方子,並未管她,接著坐下繼續寫,頭也不抬道:“長公主先等等,方子馬上就寫好。”

聽到風滕讓自己等他,南宮慧敏倒也沒有生氣,立馬閉上嘴巴,坐到風滕對面,單手托腮,饒有興趣地抬起下巴試圖去看清他寫的什麼字,然後上下打量風滕,別說,這人穿上太醫院的衣服,倒真像個樣子。

“給,去抓藥吧。”風滕寫完之後,抬手就交給身後的小侍從。

見南宮慧敏笑眯眯地坐在自己對面,他也並沒有起身的意思,一面收拾東西,一邊簡單詢問道:“長公主找風滕所為何事?看您這活蹦亂跳的樣子不像身體不適。”

南宮慧敏抿了抿嘴,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打了起來,交叉的腳也不由自主地顛了起來,好像是有點緊張,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片刻之後,定眼才開口問道:“明日你當不當值?”

“明日是初五,除了每月的初五和二十,臣每日都得待在太醫院當值,長公主有事?”風滕倒沒想瞞南宮慧敏,再說了太醫院的冊子上寫得清清楚楚的,自己想瞞也瞞不了。

“那你明日跟本宮去狩獵,要是收穫可觀,本宮定賞你,比這太醫院的月俸都多,怎麼樣?”說完,南宮慧敏一臉期待地盯著風滕,生怕他不去,故意用金錢引誘他,抖著的手腳緩緩停了下來。

風滕其實不想去的,在藥谷隨時隨地都能打獵,到那王室園林不也就那樣,沒什麼吸引人的,好不容易不用當值,還不如趁機好好逛逛南都。

但這來人畢竟是長公主,也不好直接回絕了,於是風滕想了想,故意麵顯難色,婉拒道:“長公主,臣以前天天打獵,好不容易出來了,還是不要了,要不,長公主拉著穆統領去吧。”

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南宮慧敏稍微有些不悅,撅著小嘴,蹙著眉:“你以為他不去,王兄去,他自然也去。”

見風滕不說話,南宮慧敏腦袋一轉,直接用激將法,單挑眉壞笑道:“風滕,枉本宮在王兄面前把你誇得跟個大俠似的,前幾日才知道,原來你是穆羽的手下敗將啊,是不是怕這次也會輸得很慘,所以你才不去?”

自從那次在雨荷苑碰過面之後,南宮慧敏總是有意無意打聽風滕的訊息,輾轉幾次才瞭解到他是東華子的大徒弟,輕輕鬆鬆便解決了疫症,心中的敬仰之情在無形中又加了幾分,自然也知穆羽試探他的事情了。

風滕比南宮慧敏長上四歲,豈會不知道這是她的激將法,默默輕笑,張口欲言又止。

南宮慧敏見狀更起勁了:“你怎麼這般輸不起,大丈夫能屈能伸,穆統領。。。。”

“三個月的月俸。”風滕直接打斷,伸手做了一個“三”的手勢,既然要賭,自己當然要好好宰一下了,反正南宮慧敏又不缺錢,自己賺了錢就可以買更多東西了,風滕似乎斷定南宮慧敏一定會答應,緊緊道:“不二價,臣若是能贏了穆統領,長公主就要給臣三個月的俸祿。”

“好,成交,明日辰時你到雨荷苑的小亭子裡等著。”南宮慧敏見風滕答應了,生怕他會反悔似的,忙痛快交代集合的時間地點。

風滕微微點頭,南宮慧敏也要回去準備一下,於是再三交代道:“別記錯了,辰時雨荷苑。”

其實,自從那日跟風滕比試後,南宮慧敏就勤加練習自己的功夫,他不是要跟自己切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