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哲瀚的車馬浩浩湯湯地來到了南華寺,方正領著一眾僧人在寺外靜立迎接,方正的年齡並沒有很大,也就四十歲的樣子,南宮靖琪在世的時候,兩人是知交好友。

待馬車停穩好,南宮哲瀚從明黃色的馬車上踩著人背階梯走下來,眾人皆跪:“參見大王。”

南宮哲瀚忙過去伸手扶起方正,臉上早已不再是玩世不恭的的神色,一團祥和,輕聲客氣喚道:“方正大師,快快請起。”南宮哲瀚很少對哪個人這麼尊敬過,可見方正在南宮哲瀚心裡是很有重量的。

兩人一陣寒暄後,方正便邀請南宮哲瀚入寺,方正本就慈眉善目,引路間和顏悅色道:“大王舟車勞頓,房間已經準備好了,不如先稍作休息。”

宮中事務繁多,再加上現在又有瘟疫作祟,南宮哲瀚沒想久留,只是有兩件事一定要做,一是祈福,二是讓方正給自己算上一卦。

虔心祈完福後,南宮哲瀚便和方正在藏經閣的小隔間裡下起了棋,幾局下來,不分伯仲,其實是方正有意讓南宮哲瀚罷了,總不能讓一國之主輸得太難看。

南宮哲瀚深知自己棋藝比不上方正,他也知那讓子之人心裡肯定不好受,尤其是不打誑語的出家人,便主動作罷,撫眉慚愧道:“大師,咱還是別下了,孤到底還是嫩了些。”

方正一向謙虛,對這些恭維之話並不放在心上,收起棋子,語氣平穩:“大王日理萬機,不像老衲,閒來練練,也就懂得其中道理了。”

南宮哲瀚笑笑,一邊收起自己的棋子,一邊開口詢問:“大師應該聽到南都瘟疫的傳言了吧,勞煩大師明示。”

“想必大王知道是人有意為之,大王不必憂心,天佑南越,相信不久便能安然解決。”方正早就知道南宮哲瀚會問這件事,因此早早就幫他算了,淡泊道。

方正有個規矩,每次只回答一個問題,即使是天家的人,亦是如此,知曉結果後,南宮哲瀚微一頷首便準備起身。

“大王,老衲還有話說。”其實,在迎接那日,一見到南宮哲瀚,方正就看出了些東西,想著自己不久後要出去雲遊,下次見面不知是什麼時候,便想著提前說一下。

聞言,剛起身的南宮哲瀚又坐了下去,方正從不多言的,許是重要的事,南宮哲瀚雖是不解,更是一臉認真地聽著。

“之前跟大王說過,大王命中有貴人相助,那人現在已經出現了。”方正正襟危坐,緩緩開口,面上未有任何神色。

上一次見方正的時候,是三年之前,那時,方正還未曾有過隻言片語,也就是說,南宮哲瀚的貴人是這三年中出現的人,可這三年新出現的人多了去了,且不說朝中官員有新任的,後宮嬪妃也數不勝數,南宮哲瀚怎麼可能猜到是哪個。

南宮哲瀚眼底一閃,探著腦袋試圖再得出什麼線索,不覺發問:“大師能否明示,或者那人身上有什麼特徵?”

方正搖搖頭,淡淡說:“既是天機,自然不能洩露,大王只要記得,能幫大王解決難題者,能幫大王成事者,便是那貴人。”

聞言,南宮哲瀚略有失落,知道方正的性子,也就不再追問,雙手合十,低聲道:“孤記下了,謝謝大師。”

“嗯,大王一定要用心看,一定要看全,老衲再打一會兒坐,就不送大王了。”話畢,方正已把眼睛閉上,嘴巴也合上了,不打算再說一個字。

南宮哲瀚見狀,雖心有疑惑,但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鳳鸞宮中,除了如廁,或者休息的時候,唐雪瑤便將自己關在內殿之中,沒日沒夜地潛心研究井水的解藥,就連吃飯的時候手裡拿的都是醫書,因為她不想輸給風滕,她要早於風滕想出解藥的處方,不過卻苦了靈繡了,只能在一旁代替唐雪瑤抄佛書祈福。

董倩倩閒得無聊,便來園子裡散步,順便打聽一下訊息,經過鳳鸞宮時,望著虛掩著的門不禁陷入沉思,唐雪瑤到底在搞什麼鬼,難道真的是為了抄佛書,把大權交出去了?

不對,若她真是那般性情,唐伯瑀定然不會送她入宮,她一定是在謀劃其他的事情。

見董倩倩想事情想得出神,擬素在側適時稟告道:“除了送膳食,鳳鸞宮的大門從未開啟過,也沒怎麼見王后或者什麼人出來。”

聽了擬素的話,董倩倩收起目光,抬步繼續往前走,好似並不關心似的,轉而側首問道:“戴玉婷呢?太醫院想出辦法了嗎?”

“這倒沒有,否則宮中肯定早傳遍了。”

“這又是幾個意思,按說時間也差不多了,她不是想立功嗎?”董倩倩一直覺得自己不算愚笨,可這件事上好像有些糊塗了,唐雪瑤是,戴玉婷亦是,難不成真是天災?

太醫院裡,戴玉婷坐在椅子上,看著來來回回、忙忙碌碌的太醫竟不出活,只是將一些控制疫情的草藥摻在粥裡,發放給大家,戴玉婷心裡不免有些著急,一臉怒色,好像要吃人一般,一旁的霜芝也不敢靠得太近。

嘔心瀝血了三天三夜,不知換了多少個方子,唐雪瑤總算找到了解救之法,猛然站起身,大呼道:“找到了,找到了,原來是這個!”

靈繡聽到後,興奮不已,匆匆跑過去,八卦似的欣喜道:“主子,您想出來了?”

唐雪瑤一臉欣慰地看著自己的方子,雙手託背伸著懶腰,這幾天可把她給累壞了,肩膀痠痛,肩胛骨感覺也要錯位了。

其他人好歹晚上能按時睡覺,唐雪瑤卻只有撐到不行了,才去躺一會兒。

見唐雪瑤一臉憔悴,眼窩深陷,兩個眼睛裡也充滿了紅血絲,高興之餘,靈繡忙勸道:“主子,既然知道方子了,您趕緊去補個覺,這不眠不休的,身子都要熬壞了。”

別說,唐雪瑤真真覺得兩個眼睛要罷工了,打了個哈欠,算著風滕應該快到南都,便順手提筆給他寫了一封信,讓斕靖避開眼線送到客棧,並帶風滕去村子裡考察疫情。

唐雪瑤怕被人發現,於是吩咐靈繡將自己寫錯的方子全處理乾淨,並悄悄地把醫書還回去。

信的內容一方面是說明自己已經找到方子了,時間是三天三夜,考慮到風滕比自己經驗豐富,又一直待在藥谷,所以給他一天半的時間想出方子,否則她就要行動了;另一方面是對風滕進宮的安排:讓風滕以藥谷大弟子的身份,以雲遊為由解了瘟疫的毒,然後順利打入宮中。

當然,風滕必須裝作不認識唐雪瑤,更不知道唐雪瑤是藥谷徒弟的事情。

見唐雪瑤給自己定期限,風滕的好勝心也被激起了,剛在客棧落下腳便日夜兼程地找方子,給自己小定了個時限,用不了一天半,頂多一天他就要想出來,怎麼著也不能輸給那小丫頭。

唐雪瑤累得筋疲力盡,整整睡了大半天才緩過來,估計要不是肚子餓了,還能再睡上一段時間。

唐雪瑤一邊用膳,一邊聽靈繡彙報情況:“主子,再有兩三日,大王該回來了;長公主管著後宮,宮裡的小主都算安靜,沒出什麼事;玉夫人一直往太醫院跑,董夫人也就是每日膳後出來逛逛,兩個人沒什麼機會見面,所以也就鬥不了嘴。”

唐雪瑤不免有些失望,這麼大的太醫院到現在為止就只能給出控制疫情的藥方,實在是讓人失望,看來這次讓風滕來是來對了,也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醫術。

於是放下手中的筷子,飲下一口水衝了衝喉嚨裡的膳食,開口對靈繡吩咐道:“靈繡,你幫我找一件在家中穿過的舊衣,我要親自到街上去布粥。”

就算真的解救了百姓,自己閉門祈福豈能掩蓋了煞星的臭名,還是要拿出一些實幹來,金裝粉飾的樣子哪裡是去布粥,倒像是明擺著去做戲的,家中的衣服樸素簡單些,做起事情也方便。

“主子,您要不要再休息一日,看您氣色還沒恢復過來。”靈繡雖然明白唐雪瑤的用意,可是見唐雪瑤的臉色實在是有些憔悴,忍不住勸道。

眼見事情馬上就要解決了,唐雪瑤終於笑逐顏開,心情大好,都不忘打趣:“我抄了三天的佛書,憔悴是應該的,難道要生龍活虎地去?放心吧,我的身子我知道,快去準備。”

靈繡是個明白人,想來也是有道理,便不再說什麼,趕緊著手去準備。

唐雪瑤是個不管事的王后,沒想著大張旗鼓地讓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行動,更不會藏著掖著,那些人,願意學就跟著學,不願意跟著也就隨便了。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