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顧惟安一身牙白衣,出現在廣凌城南市。
南市熙攘之間,人頭簇擁,一派安居樂業之象。顧惟安左手腕綁著一條月白色布條,煞是奪目。他緩慢地在南市街巷走著,從南市居左的第一間商鋪,走到這條街巷最後一間商鋪。
日頭將落,金黃色的光亮漸漸暗淡下去。還是沒有人,靠近顧惟安,或是,傳遞給他新的訊息。
這一日,翠竹坊閉門,不營業。翠竹坊的旁邊,是一間書店,門口有一把竹椅子,他走累了,就想往那裡,坐上一坐。
他剛坐下,便聽到店裡出來了一位小二,那小二約十一二歲的模樣兒,稚嫩得很,左手腕也綁著一條月白色布條。只見他稚聲稚氣地說話道,“客官,裡邊請。”
顧惟安恍然大悟,跟著那小二便往書店裡邊走去。
出了書店的後門,那小二便解了顧惟安左手的月白色布條,“請。”
顧惟安彎下身子,那小二便將那月白色布色,蒙到了他的眼睛上,這時才牽著他的手,上了一輛馬車。那馬伕似是對這些事情見慣了,估摸著他坐穩了,便駕車離開了。
馬車裡,他正欲解下那布條,卻被同在馬車裡的聲音制止了,“先生還是先別撕了布條的好。”
“馬車裡,就我跟你嗎?”顧惟安問他。
“嗯。”那小二沒有什麼回答的心情。
顧惟安便沒有再同他說話,只靜靜判斷著方向,不料,那小二又說了一句,“你不用辨方向,下次會安排在另一個地方見面的。”
“好。”既然被發現了,那就索性爽快承認。
車廂裡又恢復寂靜一片。顧惟安乾脆直接閉目養神。
又過了好一會兒,馬車才停了下來。馬伕在車門說道,“客官,到了。”
那小二牽引著顧惟安下了馬車,往前又走了好幾百步,才停下來,他自已又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了門,才說話道,“進去吧,他在房間裡等你。”
顧惟安走了進去,房門被關上了。他這時,才撕下布條。
房間很小。看起來是之前闖進來過的那個房間。
“如何,可有熟悉之感?”一個老者的聲音,從裡間傳來,踱步而出。
“這麼多年,這裡還是老樣子,看來,你也是老樣子。”顧惟安環顧四周,這麼多年,連裝飾都沒有變。
“不。那是我為了讓你還記得這裡,所以這裡的一切都沒有改動過。”那老者糾正道。
他不止懷念那一夜的顧惟安。他也懷念那一年的顧家二子。
顧惟安彎身伏禮,又跪下叩拜,“謝過陳老爺子。”
這十年裡有多少個日夜受過陳老爺子的恩惠,顧惟安都知曉。而這一切,卻不過是源於那一日自已莽撞闖入陳老爺子的秘室開始。
陳老爺子在上座坐了下來,只等著他叩拜完站起。
“你的叩拜,我受了。”他手裡拿著一串有108顆佛珠的珠串,那珠串在燭光之下,晶瑩剔透,似是被他盤玩許久了。“這些年,你也不容易。”
然後,他轉了話頭,“席大公子,也不容易。”
“是,縉哥也是為了我兄長才受到席家的排擠。”既然提到了席縉,那顧惟安就正好順坡下驢了。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陳老爺子的貼身隨從士成,給陳老爺子和顧惟安都上了一壺熱茶,就退了下去。
陳老爺子繼續招呼道,“先暖暖身子,想好再問。”
既來之,則安之。顧惟安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好茶。”
“那是自然。”陳老爺子少說也是這南市鬧市區頗有財氣之人,喝茶雖是件小事,可定也不會輕慢自已。
二人就這樣,在初冬的小房間裡,慢慢品茶。
終於,顧惟安放下了茶杯,對陳老爺子說道,“縉哥,現在在何處?”
“廣凌席府。”陳老爺子快語回答道。這個訊息,他已經用三四種法子確認過了,當不會有什麼問題。如果有問題,那就是他的情報系統出了問題。
“可是被幽禁之中?”顧惟安問道。他擔心自已沒有解救他的契機。
“沒有。”陳老爺子在心中嘲笑了顧惟安一番,心想,這問題問錯了呀。
“可以出門否?”顧惟安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緊跟著又問道。
“這得看,你說的出門,是指出席府的門,還是指出城門。”陳老爺子緩緩說道。
顧惟安不解,“這意思是,縉哥出了不城門?”
陳老爺子又緩緩點了點頭。
席家,乃廣凌首富。席老爺的話,官府自也是聽從一二的。何況,不過是攔下一個紈絝子弟,那還是很順手而為之事。
“可能帶我入席府?”顧惟安想,既出不了城門,那就只能委身入府了。
手裡盤玩著佛珠的陳老爺子,又緩緩說道,“明日,席家有宴席。如果明日你來得及,可以試試能不能進。”
“有邀請你?”顧惟安確認道。不過,僅以翠竹坊在廣凌城南市的受捧程度,達官顯貴追捧都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將他家的大當家拒之門外。
“當然了。”陳老爺子對自已在廣凌城的地位認知還是很清晰的。此時,他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該怎麼把顧惟安帶進席府了。
“帶你進席府沒有問題,但我至今也查不到席大公子是被關在哪間房間。這個需要你進府之後,自已去查。”陳老爺子在旁邊的桌子那裡,開啟了一個抽屜,從裡面取了一張折了三四折的紙出來。
“這是席府最新的地圖,我也不確定它是不是就是最新的地圖。如果裡面跟地圖上的標識不太一樣,你自已見機行事。”陳老爺子將席府地圖遞給顧惟安,顧惟安忙快步走上前接過,認認真真道了謝。
“你打算幾個人去?”陳老爺子關心地問道。顧惟安則將地圖展開了,看了又看。
“我自已。”顧惟安抬頭,說道。目前就只有他和童海在廣凌,如果他在席府有什麼意外,至少童海還能在府外想辦法去通風報信。
陳老爺子聽罷,默不作聲許久,最後只叮囑了顧惟安一句,“把地圖多描幾張備著。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