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殘酷月光（七）

『07』戀人心――何方愛人

餘生那麼長，我們的愛那麼短。

――儒玥

又是三年漂泊羈旅，努力笑望行人，努力奔跑擁抱，努力讓自己忘了他。

這三年我看過許多分別，看過許多離合，還是參透不了何為命運。

生命就在這樣的旅行中消逝，我期待用一年年，一月月的疲憊努力生活。

那天，我依舊熱情滿滿的開始我的旅行，卻接到了楊雪的電話。

“儒玥，回國吧，大家都很想你。”

年歲已經消磨了我對楊雪的不友好，我雖沒有拒絕她，可也不想讓她難堪。

“我想我過的挺好的，中國不太適合偏愛自由的我。”

以這樣諷刺的理由拒絕她，我傻，她也傻。

“莫里……”楊雪似乎很不願意提關於他的事，做了很大掙扎後，道出了目的。

“莫里的心臟捐給了一個叫喬宇昇的人，他現在回國了。”

接著楊雪說了什麼，我無從得知，手機早已經從手中滑落。

我退了去非洲的機票，買了最近的航班，有些事不能等也等不了。

當我跑進機場時，我才體會到，原來我還有心跳，原來我還活著。

從柏林到杭州的專機，給了我許多時間回憶往昔。

莫里愛我，用了一輩子。

莫里愛這個世界，用了他身上所有的器官。

他走後，給我留下了一個婚禮，卻給世界留下了他健康的器官，救了那些需要的人。

眼角潮溼的地界氾濫成災，黑色墨鏡下的憂傷無處竄逃。

莫里，我真的好愛你，可我也真的好恨你。

“請各位乘客有序離開。”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了，我整理狼狽，小心安放。

只因我知，不遠處有等待。沒錯，我看到的仍然是顧生。

我的前夫――顧生。

闊別三年，他依舊成熟內斂。一身西裝革履中看不出任何功利和疲憊。

“玥兒……”

顧生上前擁我入懷，力道剛剛好，不至於讓我窒息。“這些年，過的好嗎？”

“我的情況，你不是都知道嗎？”

我在外三年，他雖然從未去找過我，可是巴黎街角的背影，埃及金字塔下的眼睛，普羅旺斯的雨傘，每一樣都是他的安排。

“你竟然知道。”

“當然。”

不遠處，一抹白色的身影向我走來。

如雪年華，如雪身姿，還有一手好醫術。三年來，一直是醫界傳說的楊雪。

“儒玥，歡迎回國。”

“謝謝。”

楊雪知道我不喜歡她，所以儘量與我少說話，這樣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了。

顧生也知道我們兩個人的尷尬，從中努力調和。“我們先去吃飯吧，想來儒玥也餓了。”

“不用了，我想先去看看莫里。”

我以為楊雪會拒絕，不想她也爽快的做出了選擇。“我們去墓地吧！”

說完，朝我會心一笑。

這一次，我沒有選擇坐在顧生的副駕駛上，而是選擇與楊雪坐在後面。

有些事，我始終想求一個真相。

“儒玥，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我一直以為她的羨慕是諷刺的嘲笑。

“有顧生愛你，用等待守候。有莫里愛你，用生命幸福。”

我沒有說話，不是預設，而是無言以對。

“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我也不喜歡你啊！”楊雪的直言不諱讓我心裡舒服了許多，原來不喜歡是相互的。

“我知道，你一直有一些問題不明白，現在我告訴你。”

我的心臟在努力跳躍著，我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沒錯，莫里沒有愛過我。”

短短几個字，卻已經讓我理清了事情的所有脈絡。

楊雪，莫里的主治醫生，最後配合他演了一場深愛不渝的遊戲。

眼淚無聲無息的劃過臉頰，莫里，你愛我，真是煞費苦心。

『尾聲』墓碑文――何以忘記

看過許多雲，卻只愛過你。相思如豆，愛你入骨。

――儒玥

驅車幾里，終於到了郊外墓地，山色依舊，暮色將至。

可這裡，不落寞，因為有他；

可這裡，不悲傷，因為有他；

可這裡，不陰森，因為有他。

我踏上青青石臺，走過綠草如茵。將楊雪和顧生甩在了後面，也許是他們為我創造與他的獨處時間。

心事沉重的走到他最後的棲息地，輕輕拭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塵。

沒有溫度的碑文，也變得溫暖而又熟悉。

“莫里，我回來了。”

少年可知，於我而言，有你的地方才算是家。

三年光景，旁邊的小樹青了又枯，枯了又青。一切如舊，一如從前，可是故人卻已經長辭於世。

從此世上再也沒有人入我心房，我再也不會愛了。

用我臉上的溫度，貼近有些變色的碑文照片，有那麼一瞬間我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少年。

時光燈下，他莞爾微笑，記憶河中，他言笑默語。

“我還是不敢相信，你離開了，我還是沒有勇氣相信你不在了。”

我在心中，在口中，一遍遍默唸他的名字。

“莫里，莫里……”

時間很短，只是一剎那，時間很長，我在回憶中無可自拔。

許是太專注於回憶，許是太執著於相思，我竟然沒有意識到有人靠近。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隱約看見莫里讓我伸出了手。

“莫里……”

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擁抱他。

撕扯了半生，終於找到歸途。

莫里，愛你這件事藥石無醫，來生換你活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