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仇人的小孩（六）

“有的人活下去，是需要想象的。”

——顧默之

顧馳穆做的事情，剽竊不止，殺人不止，那些秘密實驗，那些無辜亡靈，法律從來不會輕視。

無期徒刑，對他似乎輕了。

他垂垂老矣，不過幾年的事情，那罪孽一生，終是沒有辦法補償。

他的一條手臂，一把手槍，或者是他跳躍的心臟——老顧，同樣沒有辦法逃出法律的制裁，哪怕他中途棄暗投明，哪怕他願意和警方說明一切，哪怕他救了顧默之，救了王生，救了肖梔子，依舊沒有辦法抵消他的罪孽。

最後的時刻，默之終於還是出現在了那裡，看著蒼老了不止一個度的老顧，不知以怎樣的方式開場，是感謝，還是責備，是微笑還是惱怒。

人在想不通的時候，總是喜歡出神，以出神就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神采奕奕的老顧，在進牢房幾天之後，完全沒了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老了，真的老了。

人老的時候，會多一些天然的表情。

可在默之那裡，始終看不出來。

他一直很兇，這一點自己小時候就知道，以前做錯了事情，他是第一個冒出來拎住自己的。

慢慢的，自己似乎也習慣，甚至預設了這一種做法，因為如果不是這樣，自己受的傷害只會更多。

想到這裡，一個困擾許多年的問題脫口而出。

“其實，你沒有那麼討厭我，其實你一直想要保護我，是嗎？”

隔著玻璃窗，所有的表情都是透明的。

最會偽裝的他，即使到了這裡，依舊可以做到不動聲色。

“你想多了。”

淡淡的，他吐出了這句話。

“其實我一直知道，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甚至那個時候就知道，顧馳穆是個壞蛋，而你是一個好人。”

“你想多了。”

依舊是這句話。

兩人之間，似乎只剩下了這句話。

“就算是我想多了，我也願意這樣想，因為只有這樣，我的心情才能好一些，至少這樣，我的昏暗童年裡，多了這麼一抹色彩。”

老顧茫然，慼慼看著他，本來就慘白的頭髮，因為一道光圈而隱隱發光。

他一直看著他，從孩提到現在。

他的眼睛一直很冷，因為從來沒有嘗試溫暖半分。

顧馳穆甚至很早預料，他的人生會和自己一樣，會走上一條不歸路。

在陰溝裡住的久了，自己也會成為骯髒的牆角的，可是今天，在他眼底，自己能看到的是對生活，滿滿的信心和愛意。

難道是愛情的力量嗎？

不，應該是遺傳的力量吧！

仔細看看，他多像他的父親啊！

一樣的堅毅，一樣的執著，一樣的不屈服，不認命，一樣的渴望陽光，一樣的奮力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