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見死不救

剛走到病房門口，一股惡臭撲面而來，蘇晴捂著嘴乾嘔起來。方媛媛見兩人來了，快步從護士站走到病房門口，拉著梁一鈞就進了病房，留下蘇晴一個人扶著門框乾嘔。

“你看看，這孩子一直昏迷，家屬又拒絕送到ICU，急診科就先送到兒科來了。家屬說什麼他想死就讓他去死……”方媛媛停了停又說：“溝透過很多次了，感覺他家屬很奇怪，不想救，又……但又再三囑咐希望這孩子能走得安詳些。”

“不救？讓他死？是親生的嗎？”梁一鈞也覺得這樣的家屬太不可思議，虎毒還不食子，怎麼會有不救自己孩子，讓他去死的家長？

他問道：“孩子家屬呢？我跟他們談談。”又轉頭看向正扶著門框捂著嘴的蘇晴說：“蘇護士，你先去找護士長把專科的手續先準備上吧。我倒要想看看，這是啥樣的父母！？方醫生，帶路吧。”

說完，梁一鈞跟著方媛媛來到休息大廳窗前的一排長凳前，一對頭髮花白的中年男女正蜷縮在長凳盡頭疲憊地依偎著。

見方媛媛兩人過來，男人趕緊起身，往這邊走了兩步。一身軍綠色的工裝上滿是油汙，一副工地工人打扮，油膩的頭髮垂下一縷深陷緊鎖的眉心。他有些吐字有些不清：“老師，方老師，我家趙俊是不是……”話沒說完，他哽咽了起來，痛心疾首地拍著大腿蹲到了地上。

方媛媛趕緊上前扶起他，安慰道：“趙俊的情況目前看來還算穩定，我們是想來跟你們再談談……來坐吧。”

長凳被坐得嘎吱一聲，盡頭蜷縮著的女人跟著站起身走了過來。女人披散著頭髮，蒼白的臉上有一條很深的疤痕。這條疤痕幾乎把女人的半張臉都拉扯到了一起，另一邊雖然肌肉有些鬆垮了，但也不難看出年輕時她漂亮的樣子。

女人慌忙穿上鞋，彎著腰摸著長凳也坐了過來，沒有吱聲。

“兩位，現在趙俊的情況目前看來還好，沒有繼續吐血。但是難保他後面情況惡化，咱們也做了檢查，他有內出血的情況，呼吸道也被灼燒，轉到ICU肯定比在咱們這兒拖著更好。那邊可以全面給咱孩子更周全的照料和治療，你們看……”

“不不不！方老師，不能給他輸別人的血，會害人的！”女人高聲打斷方媛媛的話。

“方老師，您不是說你們醫院有什麼安寧病房嗎？能讓人走得沒痛苦？”女人探著腦袋故意壓低聲音問道。

方媛媛聽到這話，看了一眼靠在窗邊的梁一鈞，又轉頭回答道：“那位梁醫生就是安寧病房的，你們真的考慮好了？不轉ICU？轉到安寧病房？那裡……”

“對，我們科只能幫他儘量走得安詳些，要靠我們科救活他很難。想要他活下去，只有去ICU才能得到更好的看護和醫治。”梁一鈞打斷方媛媛說道。

男人站起身走到窗邊，拉著梁一鈞的手說：“如果，你們萬一能救呢？”

“救？我們科呼吸機就幾臺，病人都用著，這不用說了，我們不是外科，沒辦法給孩子手術止住他的內出血，也不是燒傷外科、呼吸科，呼吸道灼傷的事情，我們也沒辦法改善。雖然，我們可以請其他科室的醫生專家來會診，但你孩子的情況這麼急又重，最終還是要送到ICU進行治療的。他們的急救和護理手段是全院一流的，你們到底在猶豫什麼？！”說著，梁一鈞的情緒逐漸激動起來。

“不！不不不！不能救！”女人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但她卻刻意壓低了聲音。

梁一鈞見女人這副模樣，也壓低聲音問：“為什麼？難道……他不是你們的孩子？”

女人愣了一下，連忙解釋道：“不，他是，是我和他爸的親兒子，但是……”女人說著回頭瞟了一眼坐在長椅上的方媛媛，聲音壓得更低地說：“孩子遇到了一些……按照村裡老人的說法，這孩子必須得丟！”

“丟？”梁一鈞疑惑地看著女人。

男人推著梁一鈞往旁邊走了幾步，壓低聲音說：“這孩子是上學遇到些不乾淨的東西了，村裡老人都說，這樣的娃娃是救不活的，只能讓他……死。”男人的“死”字說得特別小聲，要不是他說話時都快貼到梁一鈞臉上了，這個“死”字根本就聽不見。

方媛媛見中年夫婦刻意迴避著她，起身說道：“嗯，我去看看病人，你們先商量著，有什麼問題，待會兒梁醫生來找我就行了。”

說完，方媛媛轉身就走了，沒走幾步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出現在了大廳裡，東張西望。

見到方媛媛，一個體型微胖的男孩兒趕緊走了過去，問到：“醫生，請問……趙俊是在這裡住院嗎？”

“趙俊？”方媛媛疑惑著，回頭看了一眼窗前說著話的三人，目光正好跟梁一鈞碰到一起。

“哦，對，就在11床。 你們是……？”其實，不用幾個孩子說，方媛媛大概也知道應該是趙俊的同學，但仍有些疑惑的是，現在已經快到晚上8點了，這幾個孩子是怎麼來的？以她所知，趙俊的學校離醫院可是有近一百公里的距離。

“我們是……”其中一個黑瘦的男孩兒正要回答，被另一個高個子男孩兒撞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個微胖的男孩兒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們是他同學，呵呵，阿姨，我們可以去看看他了嗎？”

這樣的回答反而讓方媛媛有些發愣：“哦，哦哦。去吧去吧。”

幾個男孩兒一前一後地往病房方向走去，方媛媛發現梁一鈞的目光也跟著這幾個男孩兒。

不一會兒，梁一鈞來到方媛媛辦公室，交接了病人的轉科資料，又趕回病房去看看病人情況。

剛走到門口，就聞見一股腐臭的味道，十分濃烈，讓人作嘔。他打了幾個乾嘔，沒多想也就走了進去。

蘇晴正在床邊幫著中年女人收拾東西，幾個男孩兒一動不動站在床邊，也不說話，眼睛直直地盯著躺在床上的趙俊。

梁一鈞走到病床前給趙俊簡單做了一個體察，看看腹部有沒有水腫啥的。一回頭，發現那群男孩兒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一股寒意從他的脊柱直衝後腦勺，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正巧，中年男人交完費進門，幾個男孩兒又齊刷刷地看了過去。眼神交匯，嚇得男人一震，後退一步，撞上正進門的推床。

推床的護工哎喲一聲，抬頭看見床邊的梁一鈞，招呼道：“喲，梁醫生您在呀？我來接病人了。”

“嗯，辛苦了。”梁一鈞客套地回答著，又招呼著蘇晴幫忙把趙俊抬上推床，送到了安寧病房。

到了病房，梁一鈞帶著家屬到辦公室簽訂相關醫患協議。蘇晴一個人留在了病房裡，又是給趙俊做護理評級，又是插管、打針輸液的。

而那幾個男孩兒，依然按照之前排列的順序，站在病床旁白，不說話。

蘇晴忙完一陣，抬頭看了那幾個男孩一眼，問道：“你們是他的同學？”

話音剛落，又是一股惡臭彌散出來。

其中，那個微胖的男孩兒開口道：“他不死，你就去死……”

緊接著，黑瘦男孩兒重複道：“他不死，你就去死……”

高個子男孩兒也重複道：“他不死，你就去死……”

見到這樣的畫面，蘇晴腦袋一片空白，愣在原地。

原本躺在床上的趙俊突然坐起來，從喉嚨裡拔出氧氣導管，扯了手上的針頭，鮮血直流，對著蘇晴尖叫道：“你去死……你去死……”

趙俊猛撲過來！

蘇晴眼前一黑，她發現自己此刻正身處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裡，沒有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