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悲哀,男人拼死拼活一輩子,別看你家財萬貫,呼風喚雨,甚至一統天下,情緒價值爆滿,但還是要醉臥美人膝。

究其根源,是仍在忠實履行銘刻於基因中的指令。

留種!

薛銀瓶橫了個白眼過去,隱有瀲灩的春水氾濫。

女人也有留種的本能,卻不象男人那樣廣撒網,而是精挑細選,以期留下最優秀的種。

俘獲的輔兵雜兵數量極其驚人,劉牢之帶來兩萬之眾,多是京口晉陵一帶徵發的田舍夫,以及士族豪強被徵派的僮僕。

經清點數目,竟有一萬五千人。

也就是說,在北府軍竄逃之時,輔兵雜兵多數沒跑,留在原地受降。

這其實才是應有之義。

通常俘虜到輔兵雜兵,基本上不會殺,反正他們是幹活的,在誰手底下不是幹?要是逃跑被殺那才叫冤。

老經驗了。

都是老兵油子。

除了山陰當地的良人被放還,昨天一夜,王愔之又從中擇選出有手藝的工匠七百人,編入匠作營。

加放還的良人合計千人左右。

剩下一萬四千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還,除了任由薛根挑選一幢騎兵,他還打算從中徵發四到五千輔兵雜兵。

這種兵打不了硬仗,主要是在戰場上幹雜活,服務正兵。

平時以種田為主,每十天操訓一次,將來會安置在錢塘一帶種田,擇其優者,轉為府兵。

割鹿軍中沒有輔兵,隨軍的輔兵都是徵發自義興十八家豪強,自己手頭總要有些。

然後是挑選莊客僮僕,預定總人數五千,剩下全部散為屯田兵,屯駐錢塘,清淤修堤,都是屯田兵的份內之事。

雖然他們在京口晉陵多數都有家人,但王愔之得了數萬女子,一人配一個,足以讓他們留下來屯田。

在魏晉南北朝,類似的情況比比皆是,時人作戰,需要徵發大量役夫,往往一兩年不回家,就預設死在了外面。

妻子會帶著孩子改嫁。

偶有幸運者在數年之後回到家鄉,會發現妻兒都成了別人的了,這種時候,要麼心平氣和的談一談,花錢糧把兒子贖回來,畢竟別人不能幫你白養啊。

或者沒錢贖,索性不要了。

時代如此,王愔之也只能從善如流。

當這些俘虜被安置下來,最多兩三年,就會成為地道的會稽人士。

薛家子弟個個精於騎射,挑選騎兵也駕輕就熟。

大體是,年齡取二十以下,畢竟歲數大了,各方面的素質會定型,訓練起來會非常困難。

次取身高腿長。

這無須多說,腿長的優勢是在馬背上相對活動範圍更大,具備做高難度動作的基礎。

其餘膽氣、力量,都是挑選的標準,相對而言,騎術反不是那麼重要。

譬如王愔之的騎術,最初在薛銀瓶眼裡不值一提,花了好大的工夫才糾正過來,不會騎馬沒關係,一張白紙反易於作畫。

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薛根挑選出五百人,又經王愔之任命,將五名薛家子弟,分別是薛林、薛茂、薛崧、薛六兒與薛衍任為隊主。

其實這樣搞,這支隊伍在將來很可能姓薛,可是接下來會大戰連場,必須要儘快形成戰鬥力。

手頭有隨時可以作戰的一千五百騎,將會是極大的助翼。

再從歷史來看,汾陰薛氏從無叛逆悖主之事,說明薛氏的家風有可圈可點之處。

無非是將來規模大了,有可能尾大不掉。

不過自己才十八歲,往少了算,活到五十歲,還有三十二年,再如注重養生,活到乾隆那樣的八十來歲也未必沒希望。

有這麼長時間,什麼權臣的頭都給摁下去了。

徵集好兵員,各軍輪流挑妻。

昨夜,謝道韞帶走了兩百來名會讀書識字的女子,安置在她的空置宅院裡,陳歸女又挑了三百多人,將健保營湊足千人之數。

三吳會稽一帶罕有兵災,又沒太大的自然災害,水土養人,有姿色的女子並不少,好些擦洗乾淨了,還水靈靈的。

將士們喜笑顏開,摟著美人兒大聲稱謝,其實相當一部分已經在義興分過美人了,可誰叫王愔之得了數萬女子呢?

他只想趕緊許配出去。

其中或有珠胎暗結,但時人並不在乎,家裡多口勞動力,有何不好?

正兵分完,義興十八家豪強的部曲僮僕過來分,最後是丁壯。

而帳下的僚屬各配兩人,留在義興的,會帶回去給。

剩下仍有近萬,他打算以之為餌,招驀躲藏起來的零散流民。

不過王愔之吃獨食的行為,引發了極大的不滿。

“豈有此理,我們各家也是出了力,若無我們,他王愔之焉能將劉牢之逐出山陰?”

“北傖貪婪,自琅玡王始,北傖南下,搶佔我們的土地丁口,已百年矣,孫恩盧循徐道覆之輩,乃至北府軍,亦為北人,與那王愔之一丘之貉!”

“此事絕不作罷,憑什麼好處全讓他拿了?”

“去向府君告他?”

“府君亦是傖人,必暗護王愔之,你我諸家,須精誠一致,方能對抗王愔之,切不可各生心思。”

“自是應有之義。”

事關切身利益,眾家決定死保虞嘯父。

虞嘯父頗有幾分得色,捋著鬍鬚道:“府君站在王愔之那頭,僅憑我等,力有未逮,不如從外引援。”

“何來援手?”

一名小士族的郎主問道。

虞嘯父道:“吳僑素來不婚,顧氏私自將賀江梅許以王愔之,著實可恥,不如以快馬去吳郡,請來顧家人,將她母女倆領回管教,諸公意下如何?”

“善!”

一眾山陰士族聚在虞嘯父的宅子裡,心領神會。

……

五日一晃而過。

城內城外,初步恢復了秩序,王凝之每日徵發丁壯,搜尋屍體,挖深坑掩埋,臨下葬前,先灑上石灰。

割鹿軍的整編,也初步告一段落,接下來,除了勤加操演,便是一俟山陰事了,開往錢塘圈地建莊園。

而城外廢棄的民居,暫時不會拾掇,畢竟孫恩主力仍在,誰也說不準何時捲土重來。

總之,經此一役,會稽元氣大傷。

這日,王愔之帶著顧氏母女去了賀氏的莊子。

賀氏先祖賀循任會稽內史時,曾主持開鑿西起漸江的西陵(今蕭山西興)到山陰河道,後稱西興河。

而山陰以東原有山陰故水道,後漢永和五年,會稽太守馬臻納山陰會稽兩縣三十六源之水為鑑湖,湖面廣五百里餘。

西興河經鑑湖至曹娥江與上虞、餘姚水系相連線直達明州(今寧波)。

西興河的開鑿,不僅改善了會稽的水環境,提高了鑑湖的水利功能,更兼灌溉、舟楫、養殖之利,並對整個浙東具有交通、軍事之便。

賀氏莊子便位於鑑湖與曹娥江之間。

遠眺之,曹娥江奔湧不休,鑑湖碧水濯濯,煙波浩渺。

可是夾在中間的顧氏莊園,卻一片狼籍,本該茁壯生長的禾苗,被踩踏的倒伏在了泥地裡,桑木幾乎砍伐一空,屋舍殘破,有火燒的痕跡。

莊裡,還橫七豎八散落著爛的不成樣的屍體。

“全死了,他們全死了!”

賀江梅嗚嗚哭了起來。

“哎~~”

顧氏也眼圈紅紅的,把愛女摟入懷裡,輕輕撫摸著鬃邊的髮絲。

“早晚會好起來的!”

王愔之回頭勸了句,就打了個手勢。

千名莊客與各自的新婚妻子在幾名賀氏老人的帶領下,湧入莊子,其中還有數十名歲數不等的小孩。

這些莊客,相當一部分都是北府軍徵發的僮僕,在打理莊業上,有著熟練的經驗,不用王愔之過多操心。

有一部分人手搜尋屍體,集中掩埋,又有人去拾掇屋舍。

王愔之還派駐了一隊鴛鴦陣,將於農閒時教導莊客操演。

這刻,他正拿樹枝在泥地上寫寫畫畫。

曹娥江自東南向西北流入浙江,溯流而上,便是上虞,而在莊園背後,則是五百里鑑湖。

也就是說,孫恩來攻,多半是沿曹娥江推進,自東南方向攻來。

“郎君在畫什麼?”

賀江梅好奇的湊過腦袋,大著膽子問道。

王愔之笑道:“我在琢磨孫恩將會從哪裡進兵,你看,東南方距你家莊子不遠,有大櫻山橫亙於前,山右是鑑湖,水澤漫陂,遍地蘆葦,大軍難以通行。

而山左地勢相對開闊,故我打算奏請府君于山左當道修一座土城,能屯千餘兵即可,下回孫恩再來攻時,可依城固守待援。

另於大櫻山頂修烽燧,孫恩若來,可舉煙火示警。”

賀江梅小臉一紅,悻悻道:“郎君好本事,妾卻是不懂這些,叫郎君見笑了。”

王愔之搖頭道:“術業有專精,沒有誰生來知之,賀娘子亦有長處,我所不及也。”

“是什麼?”

賀江梅眸光亮閃閃。

王愔之笑而不語。

他哪知道賀江梅有什麼優點,無非是哄小女孩罷了。

“夫人,夫人,長康公來了家裡,著僕請夫人和女郎回去呢。”

這時,一名老僕氣喘吁吁的跑來。

“什麼?”

顧氏現出凝重之色。

長康公便是顧愷之,吳郡顧家郎主,顧氏的堂兄。

“阿母,舅父或是為小女的婚事而來!”

賀江梅面色一白。

“別怕!”

王愔之笑:“一切有我,我與你們一起去見一見長康公便是!”

“嗯!”

賀江梅彷彿有了倚靠,重重點頭,心裡滿滿的全是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