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陳氏真沒有圈可點之處,王愔之對陳群印象深刻,還是小時候玩三國志單機,不管哪個版本,陳群的政治都是九十幾。

可現實中,陳群真有九十幾的政治能力嗎?

潁川陳氏的發家,譬如一平庸之人接連中了兩次頭獎,運氣爆棚,之後再無進項,慢慢地,錢花完了,迴歸了窮困潦倒的常態。

其實如今的高門顯族,幾乎都沒有傑出人材,即便原主,除了一手字寫的不錯,也挑不出什麼長處。

各家士族,腐朽、暮氣沉沉,南北朝庶族崛起的大背景,便是士族的整體墮落。

照這樣看,我穿越而來,是開了歷史的倒車啊。

王愔之任用禇秀之與禇炎之,主要是因為禇爽身為義興太守,有統戰價值,而陳家除了空掛個士族頭銜,一無所有。

自己承諾幫陳家重建莊園,已是看在了陳歸女的面上,實無必要再弄些庸才在身邊。

憑心而論,任人未必唯才,他寧可徵王凝之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人家能提供政治助力,可潁川陳氏能提供什麼?

連錢糧都不能自給。

王愔之回頭,向禇秀之道:“取百石糧、百匹絹、百貫錢予陳公,作為我的賀禮,回了陽羨再從莊上取來衝抵公帳。”

“諾!”

禇秀之退去安排。

“既如此,老朽就愧領了!”

陳珍拱手稱謝,實則暗暗嘆息,他帶子侄輩來,是想看看能否在王愔之帳下諾個掾吏,但顯然,人家看不上。

難道我陳家子如此不堪?

有些話不用明講,挑明就沒意思了。

沒一會子,財貨送來,陳珍帶著子侄,領著財貨,告辭離去。

這是他急需的,城外的產業毀於一旦,錢財沒來得及扒拉回家,王愔之正是看中了這點,才給他錢糧,不然議婚論嫁的花銷都未必湊齊。

陳歸女的面色好了很多,向王愔之彙報情形。

大體是救治了五百來人,屍體由郡兵運走,統一掩埋,並且救回不少女子,多數遭了凌辱,自願加入健保營的有兩百人左右。

王愔之交由陳歸女自決。

……

山陰自春秋戰國以降,幾未遭兵弋之災,今次孫恩破城,屬實是把山陰人幹懵了。

這一夜,很多人整夜無眠,抱頭痛哭,親人、家園與財富,再也回不來了,心裡有的,只是對當下的恐懼,與對未來的迷惘。

王愔之站上城頭,眺望遠處那漆黑的夜空,

薛銀瓶從後走來,輕聲道:“賀氏男丁除了幾個老僕,幾乎都死了。

女眷也死了不少,很難說是否賊兵所殺,不過賀瑒妻顧夫人僥倖活了下來,如今正在謝夫人處,想與你見一見。”

“見我作甚?”

王愔之不解道。

“許是想嫁女呢?”

薛銀瓶眸中,現出了一抹狹促之色,灼灼打量王愔之。

“這……”

王愔之一怔。

不過轉念一想,真有可能啊!

顧夫人要想保住產業,必須擇強者依附上貢,而在山陰諸多勢力裡,捨我其誰?

王愔之頗有些沾沾自喜。

賀氏即便大不如前,但畢竟是山陰老牌地頭蛇,瘦死的駱比馬大,積累的財富難以想象。

從這方面來看,合則兩利。

但是!

但是來了!

我是那種人嗎?

而且謝月鏡在正挺著個大肚子待產,兩眼巴巴望夫歸,可我倒好,在外面玩的飛起,人財兩得。

王愔之不是不好色,男人心裡裝著女人,也不代表不會沾花惹草,男人的繁衍方式是撈網捕魚,廣種薄收。

這是在生物進化程序中,由基因鐫刻在染色體上的烙印,誰都沒法改變。

“呵~~”

王愔之呵的一笑:“我已經成了親,就不耽擱賀家娘子了。”

“哦?”

薛銀瓶眸光一轉,又道:“據我瞭解,賀氏府裡的財物被搶走不少,所幸窖藏的財物未被發現。

究竟有多少,怕是隻有顧夫人才清楚。

另城外,尚有土地數千頃,多為上田,莊園好幾個,雖然很可能已毀於兵災,可顧夫人有地契在手,將來打退賊兵,稍作拾掇即可耕種。

如今左近各家都盯著,顧夫人無計可施,留下忠僕看家,投奔了謝夫人。

聽聞王凝之除未成年幼子,其餘三子都有納賀江梅為妾之意,而王凝之諸子,無一成器,別說做妾,就算以正妻之禮聘之,顧夫人都不願呢。”

這確實是個巨大誘餌啊。

可是謝月鏡能放棄優裕的生活,隨他一起出奔,委實是感動了他,當時心裡就發誓,日後納妾收女,要儘可能徵得謝月鏡的允許。

“是顧夫人與銀瓶姊姊說的?”

王愔之問道。

薛銀瓶輕聲笑道:“顧夫人向我詳細打聽了你的近況,言外之意,已盡在不言中,怎麼,沒一點心動?”

王愔之苦笑道:“顧家龐大的資財,於我可謂雪中送炭,我怎可能不心動,但我不願趁人之危,此事容後再說罷。”

薛銀瓶眸中,現出了讚賞之色。

是的,如果王愔之矢口否認,反會被她看輕。

一畝地按中田年產稻穀兩石計算,一頃約百石,千頃良田便是年產十萬石。

賀家的水田,顯然不止千頃,算他兩千頃,疊加賀家田地本是上田的底子,一兩年後,畝產可達三石,這就是年產三十萬石稻穀。

其餘還有旱田,桑麻慄麥的收入,以及存留下來的海量財富,一旦得手,不說霸業之基,最少也是霸業助力。

她不信王愔之不動心,吃絕戶不可恥,但是吃相不能難看,至少要將賀氏母女安置好,幸而這男人並未矯飾。

王愔之握住她的手,嘆道:“人啊,總是要有些底線,我亦不願人與人之間,盡是輜銖計較的算計,或許,會有更好的解決之道呢。”

這話在現代人的理解中,是又當又立。

不過薛銀瓶未聽出來,隻手肘略略抬起,就放了下來,任由王愔之輕輕翻轉手腕,與之十食相扣。

都說十指連心,募地,薛銀瓶心靈中,起了種難言的悸動。

夜風吹拂中,二人越靠越近。

次日,王愔之帶著薛銀瓶來到府牙,王凝之召城中各家士族豪強商討軍機。

謝道韞不放心王凝之,列席旁聽。

山陰城裡,本有二十來家士族豪強,昨日賀家被滅,然後全城混戰,各家有明確證據,謝氏勾結孫恩。

虞、魏、孔三家出兵謝氏,城內男丁悉數被屠,財貨女子部曲僮僕被三家瓜分,還包括戰後謝氏在會稽的莊園。

山陰謝氏與虞魏孔合稱會稽四姓,當然,不論名氣與能量,遠不如吳郡四姓,不過謝氏的實力不會遜於賀家,三家瓜分謝氏,也足以吃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