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溫和,好像也使得緊鎖著眉的傅以斯輪廓也柔和了一些。

季桑原本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話,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一下子就說了出來。

她心裡很平靜,聲音也沒有什麼波動。

“我下一週想要跟閔蘊文去南海拍鯨落。”

傅以斯給季桑擦藥的手只是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而後仔仔細細地確認燙紅的地方全都塗上藥後,拿來紙巾擦乾淨手。

男人抬頭季桑,微微挑了下眉,問

“要去多久?”

像是從來不知道這個事情一樣。

季桑嘴角微微向下,不情不願地說出了要去南海的時間。

“至少要有一個月。”

路上的行程來回本來就耗了幾天,還要找尋不同的地方去等待有鯨落的可能,一個月是真的盡力地壓縮了很多。

傅以斯眉頭擰起,思考了半晌,而後如季桑所意料地問出了他所有的擔憂。

“去南海安全有沒有保障?”

“在海上待一個月會不會不適應?”

“海上天氣變化莫測,你們是打算租船還是如何?”

“還有......”

傅以斯頓了一下,眉目間有些無奈,嘴角也同季桑一樣向下彎著,略有一分無辜可憐的味道。

“一個月的時間太久了,我會想你的。”

季桑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因為傅以斯最後一句話弄得差點沒有繃住。

她糾結了這麼久,就是在擔心去南海這一段不短的時間裡,傅以斯會想她,而她更是會無法剋制地想傅以斯。

也不是有多矯情,這是季桑在經歷過回國和傅以斯夕夕相處,對他們之間的感情試探與嘗試,以及楊君去世後,徹底和傅以斯互表心意。

本來就算是新婚的階段,兩個人錯過了前半年的時光,此刻自然是互相最粘人的時候。

可是,在這樣的一個階段裡,兩人要分離一個多月。

自然是不捨啊。

季桑心情低落,即便是發現了傅以斯臉上從未見過的無辜可憐,也沒有了心思和平時一樣鬥起膽子逗他。

垂下眼眸,似乎是要掩蓋自己的情緒,但更像是在面對傅以斯的目光時,她無法好好回答他的那些問題。

“我們是跟著國家海上研究院的輪船去尋找等待鯨落的,那裡配備了專業的救生員和醫療人士,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我之前有過一週的海上生活經歷,適應得很好,一個月對我來說也不成問題的。”

“還有.......”

“我也會很想你。”

最後一句話,季桑的聲音幾乎讓傅以斯這麼近的距離都有些聽不真切。

傅以斯有幾分無奈,原本是該他難過的,怎麼她講著講著自己就變成這樣了呢?

“阿桑,看著我。”

季桑沉默了一會,手指不安分地絞著,足以見她思緒煩亂,可最終還是聽傅以斯的話抬頭看著他。

“什麼時候動身?”

季桑抿了抿嘴

“下週。”

傅以斯低低嘶了一聲

“怎麼不早些告訴我?”

季桑沒有回答

“嗯?怕我不答應,不讓你去?”

像是怕驚擾到季桑一般,傅以斯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

季桑終於是搖了搖頭,出聲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

傅以斯的這個反應和季桑預想得不太一樣,但是卻差不了太多。

她就知道,傅以斯從不會阻止自己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和喜好。

季桑鼻頭一酸,低下頭,躲開男人的目光。

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我怕我捨不得,會後悔。”

所以才會拖到這麼晚才告訴傅以斯,讓自己沒有任何反悔的機會。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連傅以斯也愣住了好一會。

他以為是小女人擔心自己不會答應不會放人所以才拖了這麼久,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麼一個原因。

雖然在這種情況下有些不太合適,但不可否認的是,傅以斯聽到這個回答心裡很高興。

整個人也就顯得更加的溫柔。

“啊,原來是阿桑捨不得我。”

傅以斯略帶著些調侃的語氣,企圖將這有些沉悶的氣氛打散。

按照以前季桑的性子,是斷然不會這麼輕易就會承認自己的感受的,可是現在她已經變了。在傅以斯面前,她早已經不是以前那一個毫無安全感的,不敢輕易暴露自己情緒的季桑了。

“嗯,不捨得。”

季桑悶悶地應了一聲。

男人原本輕輕捏著季桑手上的軟肉的動作一頓。

不是怕他不捨得,而是怕她自己不捨得。

傅以斯先前在從閔蘊文那裡意外得知這個事情過後的所有鬱結和沉悶的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轉而有些心疼。

男人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季桑的額頭,雙手捧著她的臉,只低低說了一句

“我也捨不得。”

他原本是想要說些其他話來開解季桑的,可在額頭抵上的那一刻,傅以斯也只想小小地任性,將自己的情緒告訴季桑。

以後的人生還有很長,季桑是嚮往自由的,她總會要帶著她的單反去看世界各個角落。他不能早早地就在她的人生裡修建一個牢籠困住她。

那就只能放手,那就只能從現在開始就適應。

既是讓她適應離別的生活,也是讓自己開始適應離別的生活。

“但是,阿桑,一個月而已,我就在家裡等你一個月,嗯?”

季桑顫抖著的睫毛刷刷地與傅以斯的睫毛交錯著。

有些癢。

季桑點頭。

“我會毫髮無傷的回來的。”

一語道破傅以斯最擔心的一個點。

男人笑了出來,在她的眼皮上輕輕落下一吻。

“嗯。”

就一個月。

時間不能夠再多了。

去南海的事情說完之後,或許是心裡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解決,季桑有一種空落與不實的感覺。

兩人坐在床頭,季桑的頭靠在傅以斯的肩膀上,同他一起看她看不懂的醫學雜誌。

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問,恐怕連季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問這些問題,但傅以斯都一一回答著。

季桑聽不懂,但傅以斯的聲音好聽,說英語的時候更是有些醉人,她聽得有些暈乎乎的。

抬頭看著他的側臉,心滿意足地在他的下頜上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