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佩加蒙博物館像被按下靜音鍵，只有應急燈的綠光在展廳裡流淌。11號戴著白手套，指尖輕輕劃過伊什塔爾城門的裂縫，釉磚邊緣的粉末簌簌落下："沉降不是均勻的，你們看這道斜縫，從頂部延伸到第三層浮雕——典型的地基不均勻沉降特徵。"
凱倫舉著強光手電，光束在穹頂和地面間晃來晃去："說白了就是房子歪了？可這和神獸動起來有啥關係？總不能是地基沉降給浮雕裝了馬達吧？"她的話剛說完，手電光掃過通風口，突然照到一團晃動的黑影，嚇得她嗷一聲蹦到11號身後。
"別自己嚇自己，"塞西莉亞開啟聲級計，螢幕上跳動的綠色波形像一條不安分的蛇，"是通風管道在震動。這臺裝置能測20hz以下的次聲波，剛才峰值達到19hz——正好是能引發人類恐慌的頻率。二戰時英國空軍就用類似原理的聲波武器，讓敵方士兵產生幻覺。"
佐伊蹲在通風口旁，手指貼著金屬管壁感受震動："管道和展廳的承重牆是剛性連線，震動會透過磚石結構傳到浮雕上。就像咱們在達特穆爾沼澤，腳步聲能讓遠處的水面波動，這叫'固體傳聲'。"她突然皺眉，"你們聽，管道里有氣流嘯叫聲。"
馬克斯抱著膝上型電腦跑過來，螢幕上是博物館的建築剖面圖，紅色線條標註著空調系統的走向："查到了！這套空調是1998年加裝的，為了給文物恆溫恆溼。但設計時有個致命錯誤——主風管正好架在防空洞的薄弱區上方，執行時產生的共振頻率和伊什塔爾城門的固有頻率接近。"
"固有頻率？"艾拉歪著頭問，手指無意識地摸著腰間的急救包——那是從海文島帶來的，裡面還剩著處理沼澤泥漬的清潔劑。
"簡單說就是每個物體都有自己的'震動脾氣'，"萊昂從速寫本里抽出張紙巾，撕成細條放在浮雕縫隙裡，"比如這張紙，遇到特定頻率的震動就會跳舞。1940年塔科馬海峽大橋坍塌，就是因為大風頻率和橋的固有頻率一致，引發共振把橋晃塌了。"
11號示意塞西莉亞調節聲級計："現在開始分段檢測。凱倫，你去控制機房逐步調高空調風速，每檔停留五分鐘。"他指著牆上的刻度，"我們在浮雕不同位置貼應變片——這玩意兒能測0.01毫米的形變，比頭髮絲還細。"
當空調風速調到第三檔時，萊昂突然大喊："快看！"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他撒在浮雕上的滑石粉形成了詭異的波紋，原本靜止的神獸眼睛部位，粉末竟順著一道無形的軌跡滑落，看起來就像眼珠在轉動。
"視覺錯覺！"塞西莉亞快速記錄資料，"當震動頻率達到每秒15次，人類眼睛會把連續的細微位移看成連貫動作。就像動畫片每秒24幀，咱們的大腦會自動補全畫面。"她指著巴比倫神獸的浮雕，"這些獅子的眼睛用了'凸面雕刻'，在特定角度的光線下，輕微震動就會讓陰影產生巨大變化。"
馬克斯突然一拍大腿，調出1943年的空襲檔案："找到關鍵證據了！當年炸彈在防空洞上方爆炸，衝擊波讓展廳地面產生了0.3度的傾斜。你們看這張1930年的原始圖紙，伊什塔爾城門原本是垂直於地面的，現在用鐳射水平儀測，已經偏了2.7厘米——這角度剛好讓月光透過天窗時，在浮雕上投下移動的光斑！"
"所以那些詭異的腳步聲呢？"凱倫從機房跑回來，滿頭大汗，"我在控制板上發現個生鏽的調節閥，好像卡著塊金屬片，風速高時會發出'咔嗒'聲，和腳步聲一模一樣！"
11號蹲在通風口旁，用鑷子夾出塊扭曲的鐵片："這是二戰時期的彈片，空襲時嵌進了管道。空調執行時氣流帶動它振動，聲音透過磚石結構傳到展廳，因為次聲波的方向性差，聽起來就像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古人說的'鬼聲'很多都是這麼來的。"
萊昂突然興奮地揮手，他在浮雕底座撒的熒光粉顯現出清晰的震動軌跡："看！這些神獸的前爪位置有個共振節點！就像盪鞦韆的最低點，能量最集中。當空調震動傳到這裡，浮雕的位移幅度是其他部位的三倍，難怪看起來像在抬爪子！"
塞西莉亞推了推眼鏡，在平板電腦上畫出聲波傳播示意圖："總結一下：地基沉降讓建築歪了個小角度，月光投射移動光斑；空調震動引發管道和彈片共振，產生類似腳步聲的異響；19hz次聲波讓大家心慌；浮雕特殊的雕刻手法放大了細微位移——所有因素加起來，就成了'靈異事件'。"
凱倫突然指著牆角的監控螢幕："快看回放！傍晚閉館時，太陽剛好落在浮雕的眼睛位置，加上當時的震動頻率，影子移動速度和人眨眼的頻率一致，所以咱們會覺得神獸在'眨眼'！"
11號看著螢幕上的證據鏈，從彈片到傾斜角度，從聲波頻率到雕刻技法，每個環節都清晰可查。他想起達特穆爾的沼澤光團，想起礦洞裡的回聲，突然明白：所謂超自然現象，不過是人類對未知科學的浪漫想象。
"現在需要最後一個實驗，"他站起身，"馬克斯，查一下1943年空襲的具體時間；塞西莉亞，計算當時的月相...我們要重現歷史上的'共振瞬間'。"
當所有人各就各位，萊昂突然舉起速寫本："等等！我發現浮雕的線條走向，和通風管道的震動波形成了'聲學透鏡'效應——能把微弱的震動放大十倍。這是古巴比倫工匠的無心之舉，卻成了千年後的'靈異觸發器'！"
凌晨三點，當模擬的"空襲月光"透過天窗，當空調風速調到特定檔位，展廳裡果然再次響起詭異的腳步聲，伊什塔爾城門上的神獸浮雕在光影中彷彿活了過來。但這次，沒有人感到恐懼，只有解開謎題的釋然。
凱倫掏出手機，開啟一個app："看，我這'噪音檢測儀'app也能測出次聲波。以後再遇到鬧鬼，先測測聲音訊率準沒錯！"她的話讓緊繃了一夜的眾人終於笑出聲，笑聲在古老的展廳裡迴盪，彷彿在和兩千年前的巴比倫工匠隔空對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