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界十三州這片大陸上,無論是武道還是術道都統一分為九大境界,依次是:“飛沙”、“走石”,“搬山”、“填海”,“徹地”、“通天”。
再往上,便是所謂的“移星”境和“換月”境。
言如其實,到了移星與換月,其威能便已然足以“手握星辰,逐日換月”,但最高卻是第九境界——“創界”。
傳言中,萬萬年前被創造出的赤鳴界便由某位修為已臻創界的遠古大能開闢而成。但經歷過無數次改朝換代,歲月變遷後,幾乎所有關於那位大能的記載都在某次上界戰爭中被戰火風霜洗禮殆盡,所以別說創界大能,即便移星換月這等境界的修士,十三州上,親眼見過的人就沒有幾個。
而其中,以武入道是為最難,即便天生體能異於常人,於武之一道有絕佳天賦,有幸得到非凡點撥,年紀輕輕便達到武道極致也只能達徹地圓滿,再想往上突破桎梏,便只能加入宗門修習仙道術法。
但若直接入門修術,只要靈根上限夠高,便可一路坦途,暢通無阻直達通天。所以常人,但凡有天生靈根且靈根健全的,都會去各大小宗門博上一博,以期一朝得道,來年飛昇。
不過,哪怕天資聰穎絕世之才在勤勤懇懇已錄修煉到達徹地圓滿之後,看似與通天境僅一線之隔,但卻有著來自於上九界的法則束縛,下十三州的人想憑此一躍成仙,去往上界,付出的代價往往也極其巨大。
只是這代價是什麼,十三州府上卻總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八十一道雷劫,有人說是夙世情劫,也有人說是三重生死劫。
總之無論真相如何,對於目前的段無殃來說都實在太過遙遠。常常打交道的那些修真會弟子都尚且還摸不清其中門道,他便更難得知了。
而且不知為何,老頭最討厭修道之人,所以定也不會告訴他其中彎彎繞繞。但最令他匪夷所思的是,老頭似是有意為之,那整整一屋子裡,堆成小山一般的卷軸書籍幾乎可以說是囊括了九界十三州所有地理、草藥、異聞資訊,卻偏偏沒有任何與修仙一途有關的知識。
所以目前階段,對於境界和部分術法的辨識,還都是段無殃近兩年去臨掖城修真裡找那些入門弟子或花錢買書或爬牆偷學而來。
好在剛剛的天雷只炸了一聲,段無殃心中不免鬆了一口氣。
他知曉段阿牛一定會被朝夕為難,但也更加知曉,以朝夕的身份,即便是臨掖城修真會的上三長老親臨也是要禮讓三分,所以段然沒有哪一碰面就交上手的道理。
如此看來,段阿狗口中的“黃大師”恐怕不一般。
快跑兩步,段無殃突然感到胸口氣血翻湧,筋脈痠痛,似是平日裡發病的前兆。
他趕忙從腰間取出兩顆丹藥服入口中,頓在原地輕輕喘氣,幾息過後心中不適才漸漸散去。
他終於得空回頭,才發現小胖子居然比他更加弱雞!一身肥肉一路上拖得他手臂肌肉都痠痛,人家卻也跟著他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在原地大口換氣。
“無殃哥,我、我……跑不動了……”小胖子額頭汗珠順著肉嘟嘟的臉頰滾進衣領。
“跑不動也得跑!不然再讓你歇會兒,你朝夕姐恐怕真要朝不保夕了!”
這話倒還真不是段無殃嚇唬段歧,一路上段無殃心裡一直在盤算。
剛才乍響的天雷,即便他和段歧距離村口尚有百米,肉眼望去依然能看清夾雜其中的道道青電,任誰見了都只覺震人肝膽威人心神。而這招《天雷引》,卻是身俱雷靈根弟子入門便會學的下九階功法。此前,他每每去修真會的煉藥堂兜售自已的藥草獸丹,路過外門大院的時候總會瞧見不少弟子修煉此法。他們三五成群,互相較術,馭火凝冰,偶有引電而下的弟子放出來的也都是細小的電花,即便有靈根尚佳的天才子弟能引來一道手腕粗的青白閃電,也只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可很明顯,方才段家村口的那招威力頗大,粗壯的電蛇破開雲層衝擊下來的一剎那,將他都嚇了一跳。
所以彎著腰,正以手撐膝歇息的段歧一聽這話,立馬站直身子,跟著段無殃向村口跑去。
細密的汗水在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兩位少年額頭上不停地冒出,又在烈日驕陽炙烤的熱風裡滾落在地。
第一次,段無殃心裡有些沒來由的不安的焦急。
他深知,以段阿牛那三年修為定是施展不出這幾成威力的天雷,所以幾乎不需要細想便知道出手的只會是段阿狗口中“黃大師”。
可宗門大師為何會與朝夕動手,難不成真是阿夕口無遮攔開罪到人家了?
那道巨雷,別說是嬌生慣養少不更事的朝夕即便是他,親眼見到都要心驚肉跳。而若那人真是鐵了心要出手教訓朝夕,只怕她現在已經被欺負得哭了鼻子,吃了苦頭。
想到這,段無殃心裡一緊,顧不得方才還心痛氣短,腳下步子立時快了幾分。
一路風馳電掣,氣喘吁吁,兩人趕到人群外圍的時候,段無殃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只聽少女的聲音中氣十足,雖然不見其人,但人群裡傳出的大聲叫罵宣告擺告訴他,她不僅沒被嚇哭反而被激起更盛的戰意。
“我管你什麼寧安學宮、修真協會!今天就算是上九界的真仙來了,也得把我們段家村的杏樹救活了才能走!”
“啪”地一聲!一道不亞於雷鳴的聲響在人群中炸開,是少女蓄勢待發地揮舞著軟鞭。
這一出手,把本來想看熱鬧的同村村民們嚇得夠嗆,紛紛後退讓開更大一圈空地,反而給本來在外圍歇息喘氣的段無殃和段歧讓開一條小道。
兩人毫不費力地鑽到前排,只一眼,平日裡熱心殷勤的村中“五好青年”段無殃便愣在了原地。
“唉,我就說那樹是怪老頭徒弟最寶貝的吧……這下好了,全白瞎了!”
“都說了讓你別老叫人怪老頭徒弟,小段平日裡熱心得很,前幾日還給我家那口子尋了熊膽來治病呢!”
“要不可說呢!這杏樹跟小段一樣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明明再過不了倆月這茬杏子就熟了,咱村裡人還能再吃上一波,如今倒好,直接變成黑灰啥也不剩了……哎……”
“噓!別說了!沒看小段都快哭了!”
快哭了?
是快哭了吧……
身後的人七嘴八舌地在討論,少年紅著眼睛望著面前的一片狼藉,他抬手抹了抹臉頰,有液體溼了從手指間滑落,也不知是汗水還是別的什麼。
半晌,詭異的靜謐持續到眉毛擰成一團麻繩的段歧想抬起胖乎乎的手,搭在少年肩上給他些許安慰的時候,一道聲嘶力竭的乾嚎如同剛才的驚雷和揮鞭聲一樣,響徹段家村天際。
“我的樹——!!!我的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