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光炙烤在大地上,段家村雖不像臨掖城那樣靠近赤霞荒漠背靠著赤嶺山脈,但到底還是地處西北,過了午後依舊燥熱難耐。
藥浴泡完,段歧已經被他打發回去吃飯。而朝夕,大小姐脾氣,生了氣,想來一時半會兒定也不會再來找他。至於師父,他撓撓頭,不免有些擔心。倒也不是擔心老頭年齡大了身體抱恙或是出門在外遇到危險,而是擔心老頭又瞎撿一些不知身份的活死人回來給他添麻煩。
推開窗,伸個懶腰,沒了旁人的打擾,段無殃終於能自個待會兒落個清淨。
午後的風裹挾著陣陣熱浪撲進窗欞,穿堂而過,將屋裡懸掛的瓶瓶罐罐吹得叮咚作響。
煮沸的藥罐“咕咚”作響,冒出滾滾熱氣,段無殃熟練地將藥劑倒進碗裡,放在窗邊等風吹涼。
拾好藥渣,理淨桌面,他這才從腰間抽出一卷不知是什麼動物皮製成的地圖,緩緩推開,九界十三州便完完整整地躍然眼前。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這個異界的龐大。
往日,雖然總聽老鬼頭七嘴八舌的絮叨,但很多地界若非自已親身前往或親眼所見難免分別不清,如今有了這清晰分明的地圖,再將從前聽過的許多地貌傳聞一一拼湊,他大致也有了些概念。
“赤州”,十三州中地理面積最大商旅最繁茂的州府,毗鄰“玉霞”,兩州互通有無,建朝開路已有千載。
自已所住的段家村和幾十裡外的臨掖城正好就坐落在赤霞兩州接壤之處,過了臨掖往西,便是人跡罕至的赤霞沙漠。
傳聞沙漠裡曾有隕落過一隻犯了事的仙界墜龍,去過且能活著回來的人說每逢夜裡總能聽到鬼哭龍嚎,就算月明星稀,也依然陰風陣陣好不瘮人。
不過老頭倒是最愛去那地界,他曾說:“我來這村子住,就是為了到赤霞沙漠尋一味藥,那藥百年開花,千年結果,白日遁於地下,夜裡卻能一株草生成一片綠洲。”
雖然段無殃也曾打聽過“墜龍”之事,但老頭只敲他腦袋道“沙漠裡夜裡風聲大,沒本事的人自然當做有什麼鬼怪”。
思及此,段無殃難免有些唏噓。他承認,老頭雖然在藥之一道頗有本事,只是十幾年過去了,他也從來沒見著老頭真的尋見過那位神藥,完成嘴裡總是念叨的夙願,而關於那“墜龍”之事,即便是臨掖那幫修道的也沒人能確切說出個一二三。
再往上看,少年手指上移,赤州極北上書——“白州”。
這圖畫的形象,段無殃手指一抹,仿似珍珠粉的閃亮晶體便在他指尖熠熠生輝,摩挲間倒真有幾分寒意。
而關於白州,他倒也聽老頭提過一嘴,只說其間常年冰雪覆蓋鮮有人至,而最有名的,莫過於白州之上那一座雪山,開陽山。
相傳開陽山巔,有一座忽隱忽現地陣法,非修士大能不可企及,而那座陣法則是開啟上九界第一仙界——開陽界的神秘鑰匙。
再往下看,赤州以南有一塊突出的三角形州府,全部用藤黃娥綠畫出水系山川,只是那並不屬於十三州中任何一個,而是近臨落星洋的第二仙界——青塬界。
這個仙界,他倒也常聽老頭講。雖沒說其來源傳說,但似乎煉藥之人對此界都無比嚮往,只因其間仙草叢生,神獸遍地,凡是於藥之一道有緣之人無不渴望能去其間一探究竟,得些機緣。
而赤州往東,越過赤鳴山便是赤洛海。海山相夾之間,便是第三仙界——赤鳴界。
老頭對此界倒不甚瞭解,反而是段無殃是從老頭珍藏的古籍裡偷窺到一些記載。
聽聞萬萬年前是沒有赤鳴界的,是後來有一位單修火靈根的真仙得到機緣證道成神,才親自破開一方天地供自已修煉居住,便有了後來的赤鳴界。而最令人嘖嘖稱奇的,則是赤鳴山上的確盛產一種蘊含“火精”的礦產,受其地貌影響,赤洛海也因此得名,出海幾十裡,綿延的海面都是一望無際的深紅,所以那方几乎沒有臨海村落和漁民,自然而然記載也就越來越少。
少年喝口茶,再想往下研究,卻覺得地圖開始變得模糊,許多州府仙界的名字都看不清晰,彷彿腦中突然一片混沌,雙目都不明朗起來。
他揉揉眼睛,望向窗外,視線反而立刻清晰,地平線上滾燙的熱浪都看的明明白白。
這是怎麼回事?
再看地圖,各色顏料標註的字跡緩緩躍動散開,隨著他推移的手指變成一道道波紋。用盡全力,皺起眉頭,眯起眼睛去拼湊,也再難認出其間字跡。
“靠……我就說那小子有問題,這地圖看似普通獸皮所制,如今真開啟研究明明就不是凡品!”段無殃氣餒嘀咕,眼神卻看向地圖一角,“只是這處……?”
雖看不清州府大大小小的文字標註,但大致界限卻分的清楚,上起白州下至古霜,東自中極南止靈溪,州州界限分明一目瞭然。哪座城哪座山哪條河哪片海全都一五一十事無鉅細地畫在上面,唯獨除了……
段無殃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將約莫一尺寬兩尺長的地圖拿起,翻來覆去細細打量,半晌,才得出結論:“這地界兒怎麼全白,註解也沒有?”
“一、二、三、四……”再細細數過,十三州府一個不少,九個仙界也一個不多。
那這塊地兒做什麼的?
手指摩挲著那片赤州最南邊緊鄰落星洋外的一片島嶼,少年若有所思。
摸了摸已經溫熱的藥碗,段無殃將地圖捲起,別在腰間。
那塊空白地說是島嶼也並不準確,至少從圖上看,那地方依舊和赤州幾乎緊緊相鄰,彷彿只隔一個海峽隔海便能對望。
但可惜這十幾年來,他最遠便只去過臨掖,外界之大他知之甚少。如今看這異界全圖,也只能一再感嘆已之渺小。
無奈啊!
少年長長嘆了口氣,上一世沒機會周遊世界,這一世又是個病秧子,到底什麼時候他才能和師父一樣獲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