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對於去縣裡報名的事,一天也不敢耽擱,這如同一年的莊稼,錯過了裁種的季節,一年又要荒廢了,所以他晚上盤算好,明天務必到縣城見到於廣州。

第二天一早,天成就開車去了鎮上照相館,照相館的門還沒有開,天成上去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動靜,他估計大於不在這裡休息,敲也沒有用了,於是他將車鎖好,自己抬腳上了河堤,借這個機會去河上呼吸一下溼潤的空氣。

清城鎮的駐地共有兩個行政村,街東是東清城村,街西是西清城村,兩個村的人數差不多,總計有六千來人,這兩個村在整個清城鎮也是人數最多的村,村南的清河像一個長長的臂膀緊緊地將兩個村擁在懷中,早年有風水先生曾對這兩個村看過風水,說是這河的灣裡,聚的是氣,人氣、財氣,兩者都有,這絕對是個上等的風水,在這裡的住著,不僅會人財兩旺,還會健康長壽。這是天成在鎮上開會聽東清城村的村書記說的,風水這東西,本來就有忽悠的成分,但是這風水先說的卻真的應驗了,兩個村不僅有了人氣,原來不到一千人的小村,竟然都發展到了三千人的大村,特別是將鎮政府駐地設在這裡後,成了遠近聞名的大集市,帶動了兩個村的經濟,成了鎮上經濟發展最好的村,至於村裡高壽的人,佔的比例在全鎮也排得上號不說,最高壽的已經活到一百零八歲,不得不說風水是個好東西。兩村之間的公路是連線兩個省的交通主幹道,所以在河上建起了這條跨河大橋,加上橋的延伸部分,總計有一公里還要多,因為清河還具有航運功能,因此橋建成拱形,在拱頂一站,如果沒有河岸的樹木與房屋作屏障,基本達到俯視全鎮的效果。站在大橋拱上,向西南望去,便會看到紅磚青瓦的幾排瓦房掩映在高高的毛白楊樹林中,那裡是駐紮著一個團的部隊農場。

天成有點感慨,時過境遷,當年自己上初中時,這裡還是一個低矮的小橋,而今不僅建了大橋,還成了重要的交通線。天成注意到,白露節後的早晨已經退去了夏天的暑氣,水面上還籠罩著一條淡淡的白霧帶,如同飄在河面上的人間仙境。沿著橋面向北看去,除了偶爾幾輛綠色的解放汽車駛過外,兩村之間的公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街上還有點冷清。也許昨天剛成立集市,各家都買得非常充裕的原因,今天上街的人特別少,看那村裡的冒出的炊煙足能證明,天成今天來得確實早了點,也難怪大於還沒有營業。

天成在橋頭上站了一會兒,儘管有那河面上美麗的薄霧,儘管還不時聽到部隊農場傳來號子聲,但是由於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辦完,無形中生出些許煩躁來,找人辦事與自己做事不同,自己做事,可以決定做事的速度與成敗,找別人辦事,就很難把握,說不定因為別人的事情拖延自己辦事的效率,就如同這相片一樣,照相館沒有開門,就拿不出照片,後面的事情也只能等下去一樣,自己無從左右。天成無奈地搖搖頭,緩慢地踱下橋來,目光很自然地轉向了照相館,門開了,天成頓感欣喜,緊走了幾步,很快便站到了照相館的大門外。

“於哥,早啊!”天成看到門裡的身影,猜測就是昨天給自己照相的大於。

大於回過身來,回應道:“你來得真早,我一來就注意到有摩托車在,可左右看了看,卻沒有看到人,以為是誰將摩托車故意停在這裡的呢!”

“我也是剛來了一小會,看你不在,我就到橋上站了站,吹吹風。”天成說著笑了笑。

“你報名的事,我昨晚上電話問過了。弟弟說只要我推薦的,再怎麼說也沒有外人,讓你親自去,直接報上名就是了!”大於覺得面前的天成是個很有人情味,很會辦事的人,他昨天雖然提的東西不多,但是他託辦的事,不辦心理上都過意不去,所以在話裡又賣了個自己的好。

天成心領神會:“真的謝謝你了,我現在取了照片,就去縣城裡找他!”

這句話立即提醒了大於,他走進內間,不一會兒便將掛在洗片室裡晾乾的照片拿了出來,走進財務室,從桌子底下順手拿出一個切照片的小鍘刀來,只幾下,便很輕鬆地將幾張在一起的照片按照每張的大小,切成了幾小張,並迅速裝入一個小相袋子裡,遞給了天成。

天成接過照片,對大於說:“我如果順利報上名,回來請你到家裡喝酒!”

“看你客氣的,我們交往的日子還長著喱!”大於擺了擺手回應道。

“我就不停了,咱們說話有的是機會,我先去縣城走一趟。”天成說完便出了相館的大門,開啟摩托車下的鎖,腳下猛踩了兩下,大於隨後聽到兩聲清脆的笛聲,再出來看時,摩托車已上了公路,直接向縣城方向駛去。

縣城離清城鎮四十多里地,天成沒用半小時,但看到了縣城的最高樓,郵電局的通訊大樓。那是縣城的標誌,也是縣城的中心,農業局就在他西面五十米的地方。

天成心裡想到的事,絕不會拖到明天,這是他做事的一慣風格,今天報名這個事,他覺得有大於的介紹,再加上於館長的推薦,是絕對沒有什麼問題的。

正想著,摩托車已進了農業局的大院,直接將車停在了辦公樓前,農業局辦公樓是三層的小樓,走進一樓大廳,左右看了看,大廳位於樓的正中,兩邊各有七八個門的光景。於廣州在哪個房間呢?天成一邊自問著,一邊又埋怨自己當時為何沒有向大於問清楚呢?

天成看到靠大廳右手的第一個門開著,便走上前,裡面有一箇中年人,正在那裡收拾桌上的檔案,天成敲了一下門,那中年人頭也沒抬回了一句:“請進!”

天成向前邁了兩步,輕聲問:“我打聽個人!”

中年人停下手裡的事情,抬頭打量了一下天成:“請說。”

“請問於廣州在哪個辦公室辦公?”天成問道。

“你不認識他?”中年人反問道。

“不認識呢!我是來找他報名農廣校的。”天成回答。

“你叫王天成。”中年人立即說出了天成的姓名,讓天成略感吃驚。

“嗯,就是我!”天成的肯定回答,讓中年人不由得多看了天成幾眼。

“我就是你找的人,昨晚我哥對我提起你,還在電話裡誇你呢!”於廣州說道。

聽於廣州提到誇自己,天成有點害羞起來。

“我一上班就找了兩張表,你帶相片來了嗎?”於廣州沒有繼續多說,直入正題。

“帶來了,帶來了!”天成連聲說道,順手從上衣兜裡掏出了相片遞了過去。

“先坐在那裡填寫好這兩張表!”於廣州遞給天成兩張表後,隨後又遞給其一支鋼筆,指著沙發旁邊的一張桌子說道。

天成會意,這張桌子可能就專為填表準備的,課桌不大,但是在上面填表很合適,天成趴在那裡,很快就填寫好了,站起來遞給了於廣州。

於廣州接過表,放下手裡的東西,認真稽核了一下,說道:“填得不錯。”

然後抬頭看了看天成:“我這裡的事情完了,這個週五你到縣農廣校交上學習費用,並領書就可以開始學習了。”

天成點了點頭,說道:“還有點事。”

“什麼事?”於廣州有點疑惑地看著天成。

“還得打聽個人。”天成說道。

“說吧!”於廣州看天成有點拘束似的,態度非常親和地說。

“梁思華,你們這裡有這個人嗎?”天成問道。

“你認識他?與他什麼關係?”於廣州驚得瞪大了眼睛。

“我不認識,卻真的與他有點關係。”天成不再拘束了,因為他覺得梁老是領導,自己與領導有關係,自然也就覺得抬高了自己。

“他是我老岳父,也是我們這裡的老領導!”於廣州這句話倒讓天成覺得真是巧合,難怪說書唱戲的有無巧不成書之說呢?

“哎呀!這可真夠巧的,梁老是我岳父的同學。早年就聽岳父提起過他,只是沒有機會見他,這不來這裡報名,就覺得湊這機會,拜訪他一下,未曾想問到根上了。”天成驚訝地說。

“我們成了真正的相識了,可他上週去BJ大舅哥那裡了了,過幾天才能回來。”於廣州客氣地說。

“反正我們也識識了,等梁老回來,我再專程來看他!”天成爽快地回應。

“那好,到時你直接來找我,我帶你去找他!”於廣州變得高興起來。

“一定,我一定會來!那我先回去了!”天成說著,對於廣州揮著手往門口退去。

“好,我送送你。”說著跟著天成欲走出來,天成哪裡讓人家送自己,站在門口握住於廣州的手連聲說:“止步,止步,您忙,我晚些日子,專程再來。”

於廣州沒有再送,在門口站住了,天成走到大廳,又回頭看時,於廣州依然站在門口,目送自己,不由得又向於廣州揮了下手,然後走出大樓,徑直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