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賈敬之死

“不好了！老太爺去了。”

忽有一日，都外傳來訊息，說是在都外玄真觀內一味玄修的賈敬突然暴斃而亡，前來報信的人望著眼前的賈芸，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也是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賈芸。

報信人說：“據那些道觀裡面的道士們說，老太爺吃了自己燒製出來的金丹，給活生生給脹死了。”

“唉，沒有想到該來的事情還是來了，這金丹有毒，隨意燒製吞服無異於自尋死路。”賈芸有點感慨。

以凡人的血肉身軀去煉化劇毒丹藥，遲早都會死的，無非是早晚。

現在賈敬突然暴斃而亡，賈芸就打發人去收拾準備，又命人去賈薔的家中，通知賈薔過來商議此事，便說：“這老太爺死了，此事本該是由珍叔叔、蓉哥兒他們來辦，但現如今他們壞了事兒，都死了。”

“我認為此事交給你去辦最妥當。”

說罷，賈芸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賈薔，大氣慷慨：“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我知你現如今也沒有多少錢，此事若有什麼欠缺的地方，儘管過來尋我，我會給你力所能及的幫助的。”

對待賈敬這個人物，其實賈芸也沒什麼感情可言。

但到底他們是一個家族的，又是晚輩，註定就要出頭辦事，團聚整個家族的力量。

賈薔聞言很是感動，這個事可大可小，大辦的話，恐怕他也承擔不起。

“按照你的想法去辦吧。”賈芸看了一眼。

他們兩個人在屋子裡面談話時，榮國府的賈政、賈赦等人也過來了，打算找賈芸聊聊關於賈敬葬禮的事情。

才走到屋子裡面，賈芸、賈薔二人就連忙站起身來，迎接這兩位榮國府的老爺。

“聽聞敬兄弟死了，可嘆他煉製了一輩子的丹藥，最終卻死在了這金丹上面。”賈政唏噓感嘆，人都已經死了，多說無益，總是要向前看，卻又抬起頭來，眼神看著賈薔，問道：“不知這後事你們打算如何處理？”

賈薔是寧國府如今唯一的嫡系血脈了，所以，賈敬的葬禮，理應該由賈薔來主持操辦。

身為寧國府的正派玄孫，豈能逃得掉。

當下賈薔就站起身來，淡淡一笑：“二爺爺，此事我已經同芸哥兒商議過了，他也願意幫襯我，但....”

話鋒一轉，他臉色陰沉了下來，又說：“但這葬禮的規格，卻是犯難的。不知道二位爺爺有沒有什麼高見？”

賈政猶豫：“要風光大辦，怕是會招惹來麻煩，還得呈送禮部，問問禮部的意見。”

“問問禮部的意見？”賈芸沉吟片刻，頓時就知道賈政這定是在做最穩妥的打算，點了點頭：“也好。”

於是，此事就這般定了下來，由賈政去禮部衙門問問情況再說。

至於賈敬的靈柩則是安排在了榮國府的家廟，祭祀停靈的鐵檻寺。

不過，禮部的官員們也很為難。

寧國府的賈敬可沒有被皇帝剝奪進士身份之類的，再又有榮國府的權勢左右人心，牽扯到皇家之事，遂就在當日晚間時分，便把訊息傳達到了御書房的皇帝的跟前，

“賈敬？此人我倒是有些印象，放棄了朝廷的封官，跑到廟宇裡面去當了道士，玄修求仙，而今卻是將自己給吃死了，著實可嘆。”景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摺，腦海裡面回憶起關於賈敬的諸多訊息，唏噓了一聲。

見這賈敬被自己燒製出來的丹藥給吃死了，又心下駭然：“朕與太上皇每日常吃這丹藥，不會也有毒吧？”

下一刻，景帝就下令徹查皇宮裡面為皇帝煉製丹藥的江湖術士，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麼問題，製造出來的丹藥，又是否會害人性命。

可這些江湖術士本就是靠著坑蒙拐騙的手段，才能夠餬口陌生，豈能經得住他們這般徹查？

很快這群江湖術士就露了底，露了餡兒，還真讓錦衣衛的人查抄出來了不少的腌臢東西。

不少的江湖術士因此事而落罪，甚至於就連太上皇在得知此事之後，也是心下駭然，最近這些日子都不太敢吃這江湖術士們煉製出來的金丹了。

之前的太上皇是每日必須吃上那麼一顆金丹才能夠心滿意足，而今卻是連聽都不願意聽這金丹二字。

景帝盛怒之下，也覺得這賈敬並不算是死的沒有價值。

要是賈敬不死，他又如何能夠知道自己養在皇宮裡面的江湖術士，竟然是這麼一群忘恩負義，將皇帝當作傻子來戲弄的狡詐之人？

心下感動，景帝就吩咐旁邊的大太監戴權，說著：“這賈敬之前是進士？”

“回陛下，這賈敬之前的確是進士。”戴權最擅長察言觀色，見風使舵，因瞧見景帝明知故問，就下意識的迎合皇帝的心意：“但並未在朝廷裡面領職報國。”

景帝不由沉吟了一下，知道這死者為大的道理，就額外下了一道恩旨，追封這賈敬正五品的官爵，並且准許朝廷王公以下的官員前去弔唁。

顯然，之前北靜王水溶的舉動，讓景帝很是不滿。

而今賈敬死了，為了防止當初的事情再次出現，這次景帝直接從源頭上杜絕這些人前去弔唁。

而正被議論著的賈敬之死，此時也在京城內傳開了。

此時京城內但凡達官顯貴之家，都在議論著這件事情所帶來的影響，是否會波及自己，還要考慮自己去不去弔唁，送人情之類的。

“真沒有想到這賈敬竟然就這般死了。”水溶無限感嘆著。

本來賈敬要是選擇接受朝廷的官爵，靠著榮寧二府的權勢走上仕途，至少也能夠得到一個四五品的官爵。

現如今自己把自己給害死了，令人扼腕震驚的同時，也不免會覺得荒唐。

旁邊的王府管家，便問：“王爺，陛下不允許王公們前去弔唁，我們還送不送人情了？”

水溶不假思索的回答：“派人前去代我弔唁即可！”

四王八公乃是一個利益集團，相互作保，聯絡殷勤。

所以，他們在得知了賈敬之死，不管如何都是要去的。

當旨意傳達到了賈府時，立刻就引起了滿朝文武的稱頌，認為皇帝仁德。

追封一個死人，哪怕是五品官爵卻也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

再加上賈府開了先例，以後他們家族的人，興許也有可能在死後封爵，心底裡如何能不樂意。

此事既然不損害他們的力量，眾人自然樂意稱頌，抬轎子。

.........

榮國府。

賈母看著旁邊寧國府的凋零衰敗，一個接著一個死去，心裡面就時常不安，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是噩夢連連，難得清淨。

自從愈發上了年紀之後，賈母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宛如秋天的樹葉，枯黃凋零，等待著寒冬的腐朽。

而王熙鳳等人的反應則是不大，多是感嘆唏噓，就無其他什麼心思了。

現在的寧國府已經沒了，變成了賈芸的芸府，賈薔也沒有面子和理由過來請王熙鳳前去幫襯。

反倒是苦了尤氏了。

因這是她們寧國府的內宅家務，以前還可以求人幫忙，如今卻是不行。

賈芸帶著賈薔以及家族裡面的草字輩分的晚輩，就朝著鐵檻寺而去。

沿街而行，快馬加鞭，很快就抵達了鐵檻寺門前。

此刻早有聽聞訊息的賈府親眷們來到此處弔唁，這些人都是距離鐵檻寺比較近的賈府族人。

富貴了幾代人的賈府，族人眾多，並非是常人看上去的那麼點兒人。

不過，多數族人都是類似於賈芸這樣的同門旁支，日子過得並不怎麼好，經濟拮据也沒有什麼餬口謀生的手段，就賴在鐵檻寺附近居住下來，不肯離去。

若是家中有什麼葬禮之類的事情，他們也會出來幫襯。

一是全家族親眷的情意。

二則是這葬禮上面的油水很多。

人生有兩件大事，一是結婚，二是葬禮。

這兩件事情但凡沾邊兒都是需要耗費很多錢財的，尤其是賈府這樣的大家族，對待族中的各類人物去世，多是喜歡風光大葬。

無論是規格還是牌面，亦或者說是在此事上面耗費的錢財都不少。

便是無錢的同門旁支，只要肯拉下臉來，去找賈政等人幫襯一二，多是能夠如願以償的。

所以，久而久之，這賈府的各類葬禮就成為了鐵檻寺附近人家的主要收入來源。

雖不可能讓他們發大財，勉強餬口還是有餘的。

最近因賈敬之死，鐵檻寺附近的賈府族人都來了，大家一起幫忙料理。

當賈芸他們來時，很多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根本就不需要他們來操心。

賈薔下了馬，立刻就嚎啕大哭起來，心中也是無限的傷感。

他對這位賈敬也沒有什麼感情，但現在賈敬死了，寧國府的嫡系也就只有他一個人還活著了。

兔死狐悲，這是難免的事情。

更何況，這賈敬還與他關係匪淺。

而賈芸站在旁邊，方勸說賈薔幾句，說著：“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去。”

“處理這家裡面的事情要緊。”

賈薔得了臺階，默默停下了哭泣。

傷心，的確是傷心的，但這眼淚卻是半真半假。

畢竟，他們之間的感情還真的沒有達到那般深厚的地步。

又不是死了自己的親爹，他賈薔哭一哭也就罷了。

於是，眾人這才往裡面去。

裡面的屋子當中，尤氏等人早就提前過來了，看著這蕭瑟悲涼的鐵檻寺內的景象，心底裡也是無限悲傷。

賈珍死了，尤氏當了寡婦。

要是尋常人家，寡婦的確可以改嫁，但似她們這樣的寡婦一輩子都無法改嫁他人。

以前賈珍死時，尤氏尚且還有賈敬這個依靠，而今賈敬死了，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唉。”尤氏傷心嘆息。

眾人都去勸說：“節哀順變。”

賈芸看了一眼，環顧四周，卻並未發現賈惜春的身影，聞著：“四姑姑呢？她去什麼地方了？”

“這....”一時間，眾人都被賈芸的話語給問得當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尤氏臉色微變，就看向身旁的丫鬟，那丫鬟被尤氏看了一眼之後，也是被嚇唬了一大跳，忙站出來回話：“四姑娘說是遲些時候過來。”

賈芸點了點頭，卻是多看了一眼尤氏，說著：“先珍大嬸子！四姑姑乃是寧國府的人，我認為還是得接回來管教最好。”

“榮國府雖好，但並非是自己家啊！”

聽了賈芸的話語，尤氏也是面露驚訝之色，誰也沒有想到賈惜春這麼一個小透明，竟然還有人心中牽掛，並且把她當一個人物。

要是換作賈府內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

只讓這賈惜春自生自滅，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賈芸的面子到底還是頗大的，尤氏不敢拒絕，便回了一句：“也好，她去了榮國府多年了，如今也漸漸大了，是該接回來居住了。”

因賈芸與尤氏達成的協議，尤氏仍舊居住在昔日的寧國府，現在的芸府當中。

所以，賈惜春接下來也只不過是從榮國府重新回到寧國府而已，在尤氏看來，這並無太大的區別。

林黛玉瞧見這一幕，也是心疼起來這位惜春妹妹，說著：“這家裡面的人都待她好似草芥，怎地就這般沒有良心？”

既是在為賈惜春的遭遇鳴不平，也是在為賈敬等人的作為惱怒。

同樣都是姑娘，四姑娘賈惜春的存在感太低了，也太卑微了些。

甚至比之二木頭賈迎春都還要令人惋惜。

一個涉世未深的幾歲孩子，賈芸是不忍心這樣的孩子走上歧途，以後出什麼家的。

她應該享受青春的美好，而不是去陪伴青燈古佛。

賈芸就與尤氏、林黛玉商議：“她現在年紀還小，好好教養，以後也可以是一個很好的姑娘！等她及笄之年，也可為她謀一個好姻緣，保證將來無憂。”

林黛玉是支援賈芸的做法。

在榮國府居住的日子，林黛玉對賈惜春是有所瞭解的，這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賈惜春的容貌身段都還在成長當中，只要認真教養，未來仍舊有很大的發展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