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忍

“要是鳳姐姐喜歡的話，趕明兒我命人去商鋪當中取一些煙花，送到鳳姐姐府上去。”林黛玉見到王熙鳳問起，也是頗為大氣的說著。

在林黛玉看來，左右不過只是些不值錢的小物，送給王熙鳳一些，做做人情也是可以的。

王熙鳳臉色微變，倒是想要這煙花，就順嘴應承了下來、

心裡更是暗歎一聲，這芸府當真是闊氣，日子竟不知道要比我們榮國府好過多少。

薛寶釵坐在旁邊聽著，不動聲色掃了一眼林黛玉，心裡也有計較，就問林黛玉說：“林妹妹，不知道你們這煙花可否分出一些來，給我們薛家幫你們售賣？畢竟，我們薛家在整個兩京十三省都有門路以及商鋪，要是代為售賣，利潤或許可觀。”

這樣好的賺錢機會，薛寶釵自然是不願意錯過的。

現在的薛家一日不一日，日落西山，衰落的速度可比榮國府的眾人快多了。

以前與薛家合作的生意夥伴，見到薛家落魄，都是落井下石，瘋狂蠶食薛家在生意場上的份額。

做人也好，做生意也罷，無非就是一個爭。

薛寶釵眼看著薛家日益衰落，心中也是焦急，但她又是閨閣姑娘，無法出去拋頭露面，更別提能有什麼建樹作為了。

於是，這內宅裡面的機會，薛寶釵就時常關注，想要賺這榮國府的錢。

之前王夫人等人需要購買一株人參，薛寶釵就高價賣給了榮國府的眾人，從中小賺了一筆。

今日得知林黛玉這裡有這般好的煙花，還是未上市的新品，就琢磨著從林黛玉這裡進貨，轉手倒賣出去，當個中間商賺差價。

林黛玉看了一眼薛寶釵，也是沉吟了一下，並不說話。

旁邊坐著的姊妹們也都驚訝，心中暗歎，這薛家可當真是不要臉的。

居住在榮國府內賴著不肯走也就罷了，而今更是見到什麼好處，就順杆子往上爬，著實沒個臉皮。

就連王熙鳳此刻也是瞧不起薛寶釵，似薛家母女這般面皮厚的人，還真的沒個幾個。

但林黛玉在稍作思考之後，給了薛寶釵一個不確定的答案，說著：“此事雖然是我們家的生意，但這生意的事情多要與老爺商議才可做決斷。”

“你要是真的打算與我們家合作的話，我與老爺商議之後，或可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

雖然林黛玉不缺錢，可這並不代表著林黛玉願意將這白花花的銀子送人。

薛寶釵也知道自己的提議頗為冒昧以及唐突。

畢竟，她們二人的關係還沒有好到這個地步。

再者說了，林黛玉又不是王夫人等人，與她們家之間的關係還是比較疏遠的。

於是，薛寶釵便不多說。

良辰美景應虛設，萬般精彩作煙雲。

縱然這眼前美好，格外精彩，但也如那煙花一樣，轉瞬即逝。

不多久，眾人陸續散去，各自歸家。

林黛玉就與賈芸這麼一說：“薛家以前是皇商，她們家在這天下各地也多有經營生意，或許此舉可行，就是不知道夫君是個什麼想法了。”

聽了林黛玉的話語，賈芸笑了笑，說著：“薛家的生意早已經不行了！根據我打探得來的訊息，如今仍舊被薛家掌握的生意已經不足當年薛家老爺還在世時的五成。”

“就這五成生意，也還是我多算的。”

原來自從薛家的老爺死後，外面的人見到薛蟠不學無術，乃是金陵城有名的紈絝子弟。

下面的人欺負這孤兒寡母的，各施手段，巧取豪奪。

不過數年的光景，薛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不復往昔。

還剩下來的一些人也是苟延殘喘，僅存的少數還講良心的人，已經不多了。

賈芸道：“要是這生意交給薛蟠來做，必定是虧本生意。我不看好此事。”

做煙花生意，本就是做達官顯貴的生意。

薛蟠的脾氣不好，得罪的人又多，很多人在得知薛蟠的身份背景過後，幾乎不可能與薛蟠這樣的人物做生意。

生意人看重的是信譽。

薛蟠這樣不學無術的殺人犯能有信譽可言？

賈芸看了林黛玉，又說著：“西府的老祖宗已經不讓寶玉他們與這薛大傻子接觸了。要不是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只怕老祖宗早就將他們給攆出去了。”

“薛家在榮國府內的處境，其實是很難的。”

聽了這話，林黛玉似是想到了什麼，也覺得這薛家是個麻煩。

不過，林黛玉補充道：“薛家的薛蟠的確是一個惡種，不成體統的混賬人物，但是，薛家的寶姐姐卻是一個極靈慧的人物，還有那位薛家的姨媽也是一個極溫柔的人物。”

薛姨媽與林黛玉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林黛玉自幼沒了母親，薛姨媽身上散發出來的關懷，讓林黛玉重新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暖。

因此，薛姨媽在林黛玉的心中，並不算是一個壞人。

至於薛寶釵，薛寶釵在榮國府眾人跟前表演的很好，哪怕是林黛玉也覺得薛寶釵虛偽，卻不得不承認薛寶釵的能力。

林黛玉感慨：“若是這寶姐姐與這薛蟠換一換，興許這薛家還真的是大有可為，至少不至於似現在這般窘迫。”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薛蟠在榮國府內整日吃喝玩樂，帶著下面的人胡鬧，世人皆知。

但凡又遠見的人，都不喜歡與薛蟠這樣的汙濁之人接觸，免得玷汙了自己的名聲，給自己帶來麻煩。

要是薛蟠爭氣的話，他的舅舅王子騰也不至於不待見他這個親外甥，更不至於攆了他們，不讓他們去王府，而是讓他們去榮國府。

“此是福深禍也深。”賈芸卻是給出了自己的點評。

“不管如何，薛家的生意，猶如雞肋，完全沒有必要去做。”

薛家的生意，對現在的賈芸來說，是牛身上的一根毛。

這薛寶釵空口白牙就想要拿下他的煙花生意的代理權，完全是痴人做夢。

賈芸倒是想將這薛寶釵給娶了，但現在的薛家還有些許氣候，能夠支撐幾日。

既是如此，就不必著急，慢慢等就行。

畢竟，眼下最緊要的事情是謀反的大事，其他的事情，都要為此事讓路。

“恩，我明白了。”林黛玉輕輕點頭。

府中的事情，林黛玉都要與賈芸商議著來辦。

既然賈芸對薛家的生意不看好，林黛玉自然也就熄滅了與薛家做生意的念頭。

忽然，賈芸看著林黛玉，說著：“我身旁有一貼身丫鬟，追隨我多年，乃是我身旁知冷知熱的人物。”

林黛玉頓時就明白了，看了一眼賈芸，便回答道：“我不吃醋的！我們家的人丁稀薄，若是這人能夠為老爺開枝散葉的話，也是好事兒。”

體會過家中獨女悲哀的林黛玉，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封建社會當中，沒有兄弟姊妹的幫襯是萬萬不行的。

就好似薛家的薛寶釵、薛姨媽、薛蟠這三個人。

要不是薛姨媽有王夫人這個姊妹，只怕他們來京城之後，連個接納他們的權貴都沒有。

他們固然可以居住在薛家在京城內屬於自己的園子，但背後沒了靠山，這生意豈能做好？

林黛玉對下面的人並無偏見，雖也吃醋，但比王熙鳳好多了。

讀書人，尤其是讀過許多儒家經典的林黛玉，要比王熙鳳等人更明白為人處世的事理。

林黛玉就對賈芸說著：“這府中的丫鬟，依我看啊，倒是有幾個不錯的。你要是真的打算納妾，娶了她們，只要她們願意，我是不反對的。”

有了自己的兒子當靠山，母憑子貴，她也不擔心這些庶子搶了未來的家產。

只要林黛玉的兒子，安然無恙的成長起來，遲早是要繼承這偌大的家業的。

至於其他的庶子，頂多似榮國府的賈政一樣，能自己出息就還好，以後也可以相互幫襯。

要是不能夠自己奮鬥努力，沒有出息，很快也就如同薛蟠這樣，衰落而亡。

既然這些人無法威脅到自己的身份地位，林黛玉不認為自己有反對賈芸的理由。

賈芸笑道：“如此便好。”

......

翌日。

賈芸就找到了青兒。

這位追隨賈芸最久的丫鬟，如今也算是府中資歷最老的丫鬟了。

便是襲人、晴雯等人都不及她。

青兒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賈芸，心中略微有些緊張與好奇，說著：“老爺，不知道老爺。喊青兒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吩咐？”

“你變了。”賈芸對著青兒說著：“以前的你，可是喊我二爺，而今卻是變成了老爺。”

見賈芸發話，青兒頓時急了：“二爺，我...”

“好了。與你開玩笑的！瞧你這模樣。”賈芸的目光望著眼前的青兒，心中一動，收了逗弄丫鬟的心思，便說：“今日我帶你去見見夫人，選個良辰吉日，迎你過門。”

聽了賈芸的話語，青兒臉色的擔憂與緊張之色，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心中思想，果然，二爺還是當年的二爺，絲毫沒有忘恩負義的作為。

昔日的一句承諾，今日竟然真的兌現了。

可以說，賈芸的話語是當真一言九鼎的。

倘若是放在榮國府當中，興許這樣的承諾，就只當放了個屁，啥也不是。

下一刻，賈芸就站起身來，笑說：“走吧！我帶你去見見夫人，讓你們聊一聊。”

為了內宅的安寧，這些流程是必須要走的。

既是對林黛玉這個當家奶奶的尊重，更是有利於林黛玉對後宅的管理，免得鬧出榮國府內發生的禍事。

心中想著，二人就來到了林黛玉的屋子當中。

青兒望著眼前的林黛玉，連忙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對林黛玉行禮，道：“丫鬟青兒拜見主母。”

原本對青兒也有印象的林黛玉，現在見到青兒如此伏底做小的模樣，臉上頓時也就露出了一抹笑容，忙炕上下來，走到了青兒的跟前，伸出手來，將青兒給攙扶了起來。

就見林黛玉看了一眼，對著青兒問道：“不知道是姐姐還是妹妹？”

“是妹妹！”青兒一笑。

哪怕她的年紀比林黛玉大，但仍舊願意低頭，稱呼林黛玉為姐姐。

林黛玉瞧見這青兒的做派，也不驚訝，只是深深看了一眼。

能屈能伸，的確是一個人物。

這人看著，就知道此人必定是一個懂進退的人物。

與這樣的聰明人相處，倒也舒坦，不用多費唇舌來解釋。

良久，林黛玉才說：“既是妹妹，等你過了門，以後遇到什麼難處，可來尋姐姐，姐姐為你做主。”

這話就奠定了主次，宣告瞭自己當家主母的身份，讓青兒低下了頭。

對於青兒而言，能完成從丫鬟到半個主子的跳躍，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將來她的兒子，不是奴才，而是主子。

庶子也是公子。

歷朝歷代以來，庶子成名，名動天下的人物也不少。

相比起奴才的身份，主子的身份，無疑更讓人歡喜。

三人在屋子裡面閒話一二後，青兒主動給林黛玉奉茶，此事便就這般定了下來。

.......

榮國府。

薛姨媽聽了薛寶釵的話語，得知了昨日發生的事情，也說：“若是芸府願意分享這門生意給我們薛家的話，或許我們薛家還可以多支撐幾日。”

薛寶釵卻是嘆息著：“要不是哥哥無能，我們母女二人又何必沒臉沒皮的賴在這賈府，難道我們真的不知道這是沒臉的事情？”

她薛寶釵也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情緒的活生生的人。

不要臉的賴在榮國府，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就跟上班賺錢一樣，誰都不想要上班，但為了養家餬口卻又不得不去上班，受窩囊氣。

現在的薛寶釵就有這種情緒在身上。

不過，薛寶釵無法改變什麼，該怎麼做還是要怎麼做。

命運的洪流之下，一個弱女子，未出閣的姑娘又能如何？

薛姨媽看著生氣的薛寶釵，也知道自己的女兒平日裡所受的委屈。

但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委曲求全，無非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們，能夠有一個好的將來。

薛寶釵有自己的怨氣，難道她薛姨媽就真的沒有這樣的想法？不可能的。

此刻的薛姨媽寬慰著：“忍吧！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然，還能夠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