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處置

“唔，太太，近些日子都在家中安心養胎，一切都好。”紫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沉吟著。

王熙鳳輕輕點頭，後跟隨紫鵑等人去了林黛玉的屋子，見到了林黛玉。

彼此之間又是一番寒暄，林黛玉才看一眼王熙鳳，問道：“鳳姐姐，不知你今日過來是為何事而來？”

“若只是閒耍的話，我這身子如今快要臨盆了，大夫叮囑，莫要出去亂動。”

“便不能陪鳳姐姐去這園子裡面玩耍了，就在這裡我們兩個人說說閒話就行。待我誕了子嗣，坐完月子，恢復完身體，再與鳳姐姐一起出去玩耍。”

原本林黛玉還以為王熙鳳過來，是打算邀請她出去走動，就心下直口說了出來。

王熙鳳卻是搖頭，笑看著林黛玉，說著：“你這身體自是不便出去走動的，今日我過來並非是因為什麼緊要的事情，是因為昨日府中我發現惜春屋子裡面的大丫鬟入畫在屋子裡面私藏了一些男人的用品。”

“這不，就想要過來尋他哥哥，問問這裡面的情況，免得冤枉了好人。”

入畫的事情本是小事情，但實際上昨日王熙鳳的收穫不大。

其他人的屋子當中，搜查出來的物品，價值小，難以交差。

唯有入畫這裡，勉強算一件大事。

也正因為王熙鳳大動肝火的抄檢大觀園，卻搜查了一個寂寞，才讓邢夫人找到王熙鳳的痛處，逼得賈母不得不將這王熙鳳管家的權勢拿下，交給賈探春來暫時管理。

所以，王熙鳳無論如何都是要把此事給弄明白的，丟不起這個人。

林黛玉見狀也是漸漸明白王熙鳳的心思，早晨起來，又聽紫鵑說起昨日榮國府內發生的事情，怕是這王熙鳳的日子艱難了，暗暗感慨：“鳳姐姐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卻不曾想到終究是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榮寧二府本就比鄰而居，兩府往來密切，再加上賈芸等人有意探聽榮國府的訊息。

今日林黛玉對王熙鳳的來意，心知肚明，分外的清楚與明白，感慨完，便回應了一句：“入畫的哥哥此刻的確是在我們府上辦事。等會兒，我讓紫鵑將這個人交給鳳姐姐，任鳳姐姐盤查就是了。”

說罷，王熙鳳就笑了：“麻煩妹妹了。”

林黛玉擺了擺手，是不在意此事的，只說：“既如此，我這裡就不便多留鳳姐姐了。”

下一刻，王熙鳳等人陸續離去，紫鵑則是將入畫的哥哥交給了王熙鳳，說著：“這周大是我們芸府的人，不管你們要怎麼盤查，我們都要知曉的。”

“我親隨鳳姐姐一起回去，到時候，也好知道個清楚，好回太太與老爺。”

聽了紫鵑的話語，王熙鳳也知道此事的確牽扯到芸府，與芸府有著莫大的關係。

要是賈芸詢問起來，紫鵑並不知情，倒是顯得她這個當嬸子的太過於霸道了。

更不利於兩府的來往與交好。

於是，王熙鳳就點頭同意了紫鵑的請求，說著：“本該如此，你隨我一道回榮國府去，弄清楚了，對誰都好。”

不多時，王熙鳳上了馬車，紫鵑則是乘坐芸府中的轎子，去了榮國府。

入畫的哥哥周大也是心下驚駭，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什麼事情，讓這王熙鳳親自帶人過來抓他。

他本是寧國府的人，以前賈珍等人在時，便在這寧國府內當奴才。

後來，尤氏因守不住這偌大的家業，將這寧國府賣給了賈芸，他也僥倖留了下來，並未被賈芸清洗出現在的芸府。

每日的生活大略還是原樣，只是沒了賈珍的打賞，日子比不得過去寬裕。

最近這幾個月他更是沒什麼收入，更未去託張媽送東西給入畫。

他們是奴才的出身，出身所帶來的天然壓迫和卑微渺小其實很難改。

就算在這時，周大也沒有敢去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是跟隨眾人一路上心驚膽顫的入了榮國府。

不得不說，這王熙鳳的辦事作風，雷厲風行。

沒有過去多久，入畫就被王熙鳳命人給帶了過來，看著眼前雙眼裡面佈滿了血絲的入畫，顯然是受了驚嚇，晚上睡不好覺，整個人的精神也是給人一種萎靡不振的感覺。

周大看著入畫，心頭咯噔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入畫見了周大過來，最開始眼神裡面閃過一絲光亮，隨後又如流星一樣，轉瞬即逝，復歸平靜，周身的氣息也變得更落魄了幾分。

生死被主子們掌握的奴才，最怕的事情莫過於今日這樣的難關。

此刻的王熙鳳看了一眼周大，便問：“周大，這些東西可是你託張媽帶給入畫的？”

隨後，就見到平兒將昨日從入畫箱子裡面搜查出來的物品，攤開來，擺在了周大的眼前，讓周大仔細瞧看。

周大看後，才回：“是我的，這些東西都是先珍大老爺在世時，賞給我的。此事在寧國府內的老奴當中，還有不少人知情。”

“若是奶奶不信的話，可派人去芸府內走一趟，將這幾個人帶來，一問便知真假。”

賈珍的打賞是常有的事情。

這賈珍素來慷慨大方，尤其是在生活作風方面，奢靡無度。

下面的奴才們跟著這賈珍每日耍錢吃酒，久而久之，便讓周大這樣的奴才有了不少的積蓄。

這些金銀錁子的來歷，的確有一部分是賈珍賞給他的，還有一部分則是他從賭桌上面贏回來的。

當初，賈珍掌管寧國府時，逢年過節都會家中聚賭。

偶爾心情好也會如此。

一個月下來，至少有十五天以上，眾人在寧國府內由賈珍牽頭，聚眾賭錢。

這周大並不是個笨人，相反質樸中透著一種狡猾。

雖然他也沒有讀過書，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但在這耍錢的勾當上，頗有幾分天分。

平日裡只要一閒下來，周大就會偷偷摸摸的練習耍錢的技巧，掌握出千的本事。

正所謂十賭九輸。

但這周大依靠著自己的天分，硬生生靠著作弊出千的手段，在寧國府的賭場當中大殺四方，積攢下了這筆橫財。

不過，這周大與寧國府內的其他人不同，其他人贏了錢，不是請府中的朋友吃酒，就是去青樓裡面瀟灑，玩女人，很快就將自己賺來的錢，花了出去，不出幾日的功夫，便又是一個窮光蛋了。

這也是寧國府奴才們的常態。

可這周大靠著作弊出千贏了錢，卻不出去亂花錢，而是積攢下來，留作自己以後娶妻生子的費用。

正因為如此，賈芸才沒有將其給攆出去，念他雖跟著賈珍等人走上了歧途，卻非是無可救藥的賭徒，反倒是一個可用之人。

於是，周大就在現在的芸府當中，繼續當著奴才。

日子雖比往日清淡了一些，但仍舊是過得舒坦。

“這周大倒是一個人物！”紫鵑是打探過關於周大的情況的，便是看了一眼入畫以及王熙鳳，為他說情：“此事的確為真，我可以為他作保。”

當初，賈芸攆人的時候，紫鵑全程參與，對這周大也有所瞭解，並非是無的放矢的亂說。

“既然妹妹你願意為他作保，我這裡自然就不再過多詢問了！”王熙鳳見紫鵑願意為周大說話求情，此事就應當為真。

這些財物既然不是他們榮國府的財物，也不是入畫私底下偷拿的東西，他們也管不著。

頂多就是責罵入畫幾句的事情，算不得大事。

“這件事情現在全部都水落石出了，入畫，你可知錯？”王熙鳳望著遠處跪在地上的入畫，說著。

“入畫知錯，入畫知錯，還請奶奶輕饒了我吧。”入畫聞言立刻就給王熙鳳磕頭，嘴裡面求饒起來。

“我看不如就這樣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再鬧下去，影響不好。”紫鵑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物，見這入畫可憐，就為入畫說了幾句好話。

畢竟，她以前也是這榮國府裡的丫鬟，知道這丫鬟的難處。

即便是現在的紫鵑從丫鬟當了姨娘，仍舊不該往日的性情。

入畫與紫鵑的交集不多，今日這紫鵑竟然主動為自己在王熙鳳跟前求情，入畫的臉上很是驚訝，但也不會拒絕紫鵑的幫忙，而是心懷感激。

“這紫姨奶奶可真是一個好人啊！”

比起心狠手辣的王夫人、王熙鳳等人，紫鵑這樣的表態，無疑是讓入畫心中萬分感恩的。

想著，抬起頭來，朝著王熙鳳的臉上偷偷看去，越看就越是覺得這此事或許有轉機。

這時的周大也是額頭上面冷汗直冒，緊張的心臟也漸漸放緩，心中輕鬆了一口氣。

王熙鳳見了又看了一眼紫鵑，說著：“現在倒是有一件麻煩事情，是這惜春不要入畫這丫鬟了。”

按理說，榮國府內的奴才都歸她王熙鳳管，她自然有絕對的權勢來抉擇入畫的命運。

可此事壞就壞在這入畫是昔日寧國府的人，是寧國府安排過來伺候賈惜春的。

寧國府雖然現在沒了，改頭換面，變成了如今的芸府，但這外府的丫鬟，不管是她王熙鳳，還是賈母等人都沒有資格替外府的主子們做主。

在王熙鳳想來，既然這賈芸接管了寧國府，這奴才就算是賈芸的人，如何來處置這丫鬟，也該問問賈芸等人的意見才行。

“這丫鬟本是寧國府的丫鬟。”

王熙鳳揮了揮手，滿不在乎的說著：“現在寧國府變了，成了你們家的府宅，那就你來拿主意吧！”

這些心思，不過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紫鵑看到這裡，眼神再看跪在下面的入畫與周大時，目光帶上了幾分審視。

“此事我可不敢替太太隨意做主，這兩個人我就先帶回去，等我回去之後，請示過太太，在做抉擇也不遲。”

紫鵑雖是林黛玉的替身，在內宅代表著林黛玉管家，但她終究不是林黛玉，大小事情都要請示過林黛玉才能夠抉擇。

這不僅僅是尊重林黛玉，更是紫鵑的生存之道。

要是紫鵑獨斷專行，囂張跋扈，不出幾日，就會被林黛玉厭惡，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會越來越遠，對紫鵑在芸府內的生存極端不利。

作為一個聰明人，紫鵑可不會學趙姨娘一樣犯糊塗，整日作死，生怕自己的日子過得好。

“你願意帶走就帶走吧。”

“我這裡不管了！”在王熙鳳看來，早點兒甩掉這兩個麻煩最重要。

紫鵑點點頭：“你們先將他們給帶回去，等我請示過太太以後，再行決斷。”

聽了這話，入畫、周大頓時心裡一鬆，知道自己這次是脫離虎口了。

無論是林黛玉還是紫鵑，亦或者說是府中的賈芸，全部都是仁厚善良的人。

所以，依周大想來，此事應當無礙。

........

寧國府。

待紫鵑從榮國府內返回，就前去拜見了林黛玉，言說此事：“事情就是這樣，不知道妹妹如何抉擇？”

林黛看了紫鵑一眼，其實此事不大，不算什麼大的過錯，定多算是小錯。

子嗣臨盆在即，在林黛玉看來，積德行善，為自己的兒孫祈福平安，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這時，林黛玉略作思考，看向了期待著回答的紫鵑，說著：“輕饒了吧！罰周大一個月的月錢，以示懲戒，至於入畫，你覺得如何處置？”

“我屋子裡面缺少伺候丫鬟，送給我吧。”紫鵑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來，微微揚起：“妹妹覺得如何？”

這話讓林黛玉聽了，並未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稍作猶豫，就點頭同意了紫鵑的請求：“你願意要，就給你了。”

如此，入畫與周大的事情就算是了結，再無事端。

等晚上的時候，賈芸回來，眾人將這件事情又告訴給了賈芸，賈芸對此的回答則是：“入畫這丫鬟本性不壞，雖犯了一點兒過錯，卻仍舊可用。至於周大的處理，我認為是合理的。”

見到賈芸也贊同自己的處置，還誇讚了自己幾句，頓時就讓林黛玉喜笑顏開。

紫鵑伺候在旁邊，也跟著笑了，心中思想：“這才是我心目當中的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