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自從賈鏈送林黛玉往揚州府去後,心中實在無趣。

每天白天,王熙鳳因榮國府內宅大總管家的身份,總在忙碌,也難得空閒。

但每至深夜,夜幕降臨,府中需要王熙鳳管理的事情消失無蹤,落得空閒下來,反倒是鬧得一個空虛寂寞冷。

若非王熙鳳的才學不佳,也沒有讀過什麼聖賢書,乃是一個真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深閨婦人,只怕她高低給來一句:“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可惜了。

王熙鳳的才情不行,也並無什麼吟詩作賦的能耐與心思,也就只能夠與平兒在晚上的屋子中說些閒話,說笑一回,便胡亂睡了。

這一日王熙鳳與平兒仍舊在屋中閒話,多述近來兩府內發生的憂愁事情。

二人話至半夜,匆匆就睡了。

夜至三鼓。

此刻平兒早已經睡熟了,王熙鳳則是睡得雙眸微朦,恍惚間似乎是聽見了什麼聲音。

王熙鳳的腦海搖晃,雙眸閉著,彷彿正在經歷什麼可怕的夢魘。

突然,王熙鳳就睜開了雙眸來,呀呀胡亂的尖叫了一聲:“啊!”

渾身上下更是驚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甦醒過來的王熙鳳此刻大口喘著粗氣,呼吸著周圍的空氣,左右瞧見一眼,方才伸出手來擦拭自己額頭上的汗水。

睡在王熙鳳屋子旁邊的平兒,聽見王熙鳳突然大喊了一聲,也是連忙醒覺,從被子裡面探出頭來,揉了揉睡得迷糊的雙眼,嘴裡面就嘟囔著:“奶奶,怎麼了?可是做什麼噩夢了?需要我過來?”

聽見平兒的話語,王熙鳳的意識漸漸安定下來,就回了一句:“無妨事兒。”

此刻平兒也沒了睡意,忙掀開被子,起身點燈,穿好衣服,就往旁邊王熙鳳的屋子裡面去。

才走進去沒有多久,就見到寧國府那邊兒又鬧了起來,鬧哄哄,亂作一團。

不多時,就有寧國府的丫鬟走進來回話:“奶奶,東府的珍大爺今夜去了。”

聽聞賈珍今天晚上死了,一時間,王熙鳳與平兒都沒有了休息的睡意,頓時就忙從床上站起身來,朝著外面說著:“快,快準備一下,我要去見老祖宗。”

下一刻,平兒就伺候著王熙鳳更衣,換好衣服之後,主僕二人便往老太太的房中去。

榮國府內的賈寶玉等人此刻也被外面的動靜與喧鬧的聲音給驚醒了過來。

賈寶玉問身旁的丫鬟:“發生了什麼事兒?”

丫鬟們都搖頭,表示不知道。

作為賈寶玉房中的大丫鬟,自襲人走後的第一丫鬟麝月,忙就吩咐這屋子裡面的秋紋等人出去打聽去。

不多時,秋紋等人回來回話,道:”不好了,是東府的珍大爺去了。”

白天寧國府才發生了禍事兒,不曾想到晚上就又來了一件禍事兒。

賈珍死了。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期的。

賈寶玉此刻也顧不得休息了,忙掀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讓麝月等人伺候著更衣,隨後就匆匆朝著賈母的屋子趕去。

不僅僅賈寶玉如此,家中的賈政、賈赦等人亦是都起床來了,前去寧國府探望。

王熙鳳是內宅的婦人,想要離開榮國府,就必須要去找賈母請示。

只有徵求了賈母的同意之後,王熙鳳才能夠出門活動。

否則的話,王熙鳳是不能夠隨意出門活動的,會被人非議。

而賈寶玉等小輩亦是如此,要離開榮國府出去活動,就得賈母的點頭應允。

而賈政與賈赦則是不同。

他們不必去請示什麼賈母,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很快,賈政與賈赦就先至寧國府,看著眼前的一幕亦是皺眉。

兔死狐悲。

他們兩家人的血脈關係親近,亦是一家人。

如今賈族的大族長的位置,可還在賈珍的手中。

本來白天的時候,賈政與賈赦在得知皇帝將寧國府的世襲爵位給剝奪了不提,還將賈珍貶為庶民,將賈蓉發配邊疆,永不回京城,另還有三十萬兩銀子的罰款。

他們就商議著將賈珍作為賈族大族長的身份給下了。

不曾料想得到,他們還未來得及去找賈珍,跟賈珍商談此事,賈珍就突然沒了。

賈赦則是眼神微冷:“他死了倒是清靜,但寧國府可就全完了。”

對待賈珍的死,賈赦是不抱有任何同情心的。

賈政則是另外的心思,只嘆息一聲:“可嘆,這家門不幸,竟然養出來這麼兩個畜生。”

在賈政想來,要是賈珍能夠似他一樣科舉讀書的話,怎麼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的。

緊接著,賈寶玉也來了賈母處,見到了王熙鳳等人,也說:“老祖宗,我也要過去看看。”

賈母見到賈寶玉也要去,因說:“這才死了人,那裡不乾淨,二則,夜裡風大,等明早再去不遲。”

只是這賈寶玉如何肯依,連忙在賈母跟前撒潑打滾的耍無賴,鬧得賈母很是沒有脾氣。

見此情況,王熙鳳也忙出來打圓場,看一眼:“老祖宗,珍哥兒死了,寶玉身為他的侄兒,理應去探望的。”

“況且,如今咱們家裡面的人都要去,落得他一個人在家也不放心不是?”

“將寶玉帶上,免得他在這家裡面胡鬧,不清靜。”

經過王熙鳳的勸說,賈母也是無奈的點頭,就說:“你跟著我們走,莫要過去胡鬧。”

賈寶玉連忙點頭,猶如小雞啄米:“嗯嗯嗯,老祖宗,我一定聽話。”

賈母就命身旁的丫鬟鴛鴦:“鴛鴦,備車!”

鴛鴦點頭出去,吩咐下面的婆子丫鬟們預備著,多有人從旁跟隨。

榮國府的眾人就這麼簇擁著賈母一行人去了旁邊的寧國府。

賈芸也是被外面的動靜驚醒,忙也起身檢視,找來丫鬟詢問一聲:“外面在鬧什麼?”

“東府裡的珍大爺去了,主子們都往東府弔唁呢。”那丫鬟回應。

賈芸則是揮了揮手,臉上雖無波動,心中卻是樂開花,思想:“這畜生總算是死了!這般好死,也算是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