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痛陳利弊

看著賈芸關切的神色，林如海略作沉思，才道出實情：“當年太上皇最後一屆恩科殿試，就是我那一屆，因此，我亦作是太上皇一脈的人。”

說罷，林如海又看一眼賈芸，繼續說道：“你作為榮國府的人，也應知這一榮俱損，一損俱損的道理。”

“賈府乃是太上皇一脈的死忠，但太上皇終究是老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後又起復舊員，就是太上皇與今皇隔空鬥法引起的風波。”

說著，林如海面露緬懷之色，似乎是又回想起來當年寒窗苦讀，只求一朝金榜題名，進士及第的探花風流歲月：“你可知太上皇今年壽數幾何？”

賈芸略作思考，應道：“若是我記得不差，應是七十有六。”

古代封建社會，人的生命其實是很短暫的，少有長壽的老人。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稀。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人一旦活到了七十歲，其實也就沒有幾年活頭了。

林如海亦是看出這朝廷局勢的兇險，這才從京城裡面跳出來，前往揚州府來當這巡鹽御史，為的便是避禍。

局勢不明，躲在外面，不沾染京城因果，可靜觀其變，穩坐釣魚臺。

若是局勢生變，大局清楚，他亦算是有功之臣，仍舊可以維持富貴榮華。

朝廷局勢，站隊是一門學問。

若是站錯隊了，必死無疑，抄家滅門就在今日。

若是站對了隊伍，升官發財，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可以說，林如海是一個比榮寧二府內所有人都聰明的厲害人物，早就將整個朝廷的局勢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是早就看透了這裡面的關竅，尋找出了破局之法。

只是林如海沒有想到這榮國府的人竟然是如此的不成氣候，現在看來，他的避禍之道，的確是一條上策，但這榮國府與他有聯姻的因果，史老太君賈母的女兒賈敏是林如海的媳婦兒，是林黛玉的母親。

這要是往後榮國府落難了，豈不是也要牽連到他們家來？

縱然林如海持續穩健，穩定發育，也難以斬斷這裡面的聯絡，遲早也會被拖下水。

一時間，林如海亦是覺得頭疼，看向賈芸，道：“如今這榮國府的局勢如何，我不在京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的，且與我說說，也教我有個心理準備，不至於將來一旦生出無法解決的禍端來，沒個防備。”

提前溝通，保持聯絡與清醒的大局觀與明辨是非的頭腦，這才是林如海的想法。

賈芸見狀也不隱瞞，遂就將榮國府的實情，告訴給了林如海：“這榮國府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榮國府了，自從老榮國公故去之後，家裡面的人是愈發的不成氣候。”

“大爺爺賈赦，是個只知道貪圖享樂，驕奢淫逸，不思進取。”

“二爺爺賈政，其雖有心中興這榮國府的家業，重返祖上榮光，但能力不足，守夜安家尚可，想要挽救日益衰微的榮國府，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以他之能力，恐難當此大任。”

“至於下面的這些叔叔兄弟們，也都是些紈絝子弟，吃飯喝酒，耍錢風流之事拿手，若論這仕途經濟，可以說是一竅不通，說句不入心的話語，簡直就是一群不堪入目的飯桶。”

賈芸給林如海全面分析了一番如今賈府的局勢，以及賈府內部的諸人性格秉性，為人能力等等，可以說是面面俱到，徹底撕開了榮國府眾人在外人面前的榮耀光環，扒開了外面這層皮，直見核心真諦。

林如海點點頭，心中已是瞭然。

見到賈芸將其他人都分析了一遍，唯獨沒有分析賈寶玉，林如海就好奇的看向賈芸，又問一聲：“寶玉，如何？”

賈芸搖頭：“寶玉，難登大雅之堂，生平最厭惡仕途經濟。說什麼見了聖人文章就頭疼，見了貌美女子就想要親近吃胭脂之類的無恥話語，亦是一個混世魔王，最是不中用之人。”

“如若是依靠此人振興榮國府的家業，只怕是痴人說夢。”

這想法的確是賈芸的真實想法。

在賈芸看來，榮國府的人要是靠賈寶玉將來發達了，拉榮國府的人一手，只怕做夢都不敢去想。

聽聞賈芸如此點評賈寶玉，許久未曾見到過賈寶玉的林如海心中頓時便對賈寶玉有了更多的瞭解，遂也厭惡了這賈寶玉，同嘆道：“那寧國府呢？現如今這寧國府如何了？可能立起來，作為將來榮國府的依靠？”

賈芸卻是忍不住直搖頭，嘆息道：“岳父有所不知，這寧國府恐怕更不中用。”

林如海好奇的看向賈芸，驚訝道：“為何？”

賈芸臉色逐漸變得冷漠下來：“只因這寧國府的幾位更不是個東西。”

“這寧國府的大老爺賈敬，放棄功名利祿，一味玄修，常年不在家中管事兒，而是居住在都城之外的玄真觀當中修煉，燒丹鍊汞，別的事一概不管，放縱家人胡作非為。”

“珍大叔更是一個荒唐人物，在家裡面風流成性，府中上下丫鬟但凡有點兒姿色的，都難逃其毒手，還又伏諸多腌臢之事，難以啟齒。”

“蓉兄弟亦是隨了他老子珍大叔的性格脾氣，在外面放印子錢，做些見不得光的違法勾當，可以說是咱們榮寧二府敗壞下流第一人，也不為過的。”

賈芸一口氣點評了寧國府的三位重點人物，這幾個人都關係到整個寧國府的將來生死存亡，卻將這生死大事，視同兒戲，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寧國府的覆滅就在當下，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栽跟頭的一天。

只圖當前奢靡享受，從不去琢磨將來的富貴延續。

肉食者鄙，未能遠謀，所說的人物就是這賈珍等人。

林如海因問：“既然這寧國府的人如此荒唐下流，怎地沒個人管他們？”

賈芸搖頭：“敬爺爺是不管事兒的主，寧國府的家事，全部都是由珍大叔在管理，他又是個一言九鼎，眼神裡面容不得沙子的厲害人物，更兼任咱們賈族整個大家族的族長。試問，如此這般人物，誰敢去管他？誰又能管他？”

“到底只能夠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糊塗，混日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