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芸見到這王捕頭也是一個懂事兒的人,立刻心領神會,淡然道:“今日之事,你讓他們幾個人給我叔叔賠禮道歉,順便賠償一些損失,今日的事情就過了,至於我的身份,我姓賈,開國榮國公的賈。”

“而我身旁這位乃是我的叔叔,也姓賈。”

一番話語落地,直接讓王捕頭心驚不已。

誰都知道這官場之上有護官符的說法。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

揚州府距離金陵也不遠,路程較近,同屬江南核心圈子。

所以,王捕頭立刻就秒懂賈芸與賈璉的來歷,知道這兩位是尊大佛,可是招惹不起的。

雖然現在的榮國府在走下坡路,但自古以來都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榮國府的權勢現在再怎麼下跌,也不是他們這些小地方的人可以碰瓷的存在。

當即,王捕頭心思有定,忙陪著笑臉,說著:“原來是都中榮國公的兩位大爺,卻是小的我有眼無珠了。剛才說話,是有些唐突,還望二位貴人莫要放在心裡面去才是。”

“至於這幾位,我必定嚴加處置,給二位貴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說著,王捕頭臉色微冷,看向身旁的幾個捕頭衙役,說道:“你們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把這幾個人給抓起來,給我帶回衙門裡面去?”

旁邊的幾個衙門裡面的門子,見狀也立刻明白過來,這不是猛龍不過江啊!

本以為他們這次過來只是對付幾個小角色,卻不曾想到竟然招惹上這種人,也合該這群紈絝公子們倒黴。

你說你們招惹誰不好,怎麼偏生就惹上了從京城來的貴人呢?

瞧。

這不就踢到鐵板上面去了?

一時間,衙役們對待賈芸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兒,從之前的囂張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目空一切,變成了如今的唯唯諾諾,絲毫不敢有半分不滿,宛如孫子奴才似的謙卑。

賈芸也不願意與這些小人物們計較,繼續在這裡丟臉。

旋即,賈芸便說:“你們看著安排就行,我如今居住在林大人家中,你們到時候去林府賠罪道歉便是。”

說罷,他就帶著賈璉匆匆離去。

臨走時,賈璉還不忘踹這幾個人幾腳,發洩一下自己心中的怒火。

想他堂堂榮國府的璉二爺,走到什麼地方,不是被人捧著的厲害人物?

如今來到這揚州府竟然被這麼幾個當地紈絝公子哥兒給欺負了,心裡面豈能容忍下來這一口惡氣,當即就是要報復回去的。

眼看著這幾個人被衙門的捕頭給控制住了,踹了這幾個人幾腳的賈璉心中仍舊還不解氣,忍不住走上前去,啐了這幾個人一口,又道:“我呸!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在你家璉二爺跟前囂張...”

又是一番羞辱,罵得這幾個紈絝公子哥兒臉色那是相當的精彩,難看的宛如掉入茅坑裡面去了,臭不可聞。

賈芸見狀卻也沒有阻攔,只是看著賈璉發脾氣,待賈璉發洩完畢後,才走上前去,勸說一句:“好了,璉二叔,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早些回去為好,免得丟人。”

賈璉亦是滿臉的尷尬,因著賈芸不一般,只得聽從賈芸的話語,跟著賈芸走了。

回去的路上。

王捕頭命人放掉了身旁的幾個紈絝公子哥兒,忙說道:“今日的事情,你們也聽到了吧!此事可怪不得我!”

“你們快回去告訴自家長輩,他們應該知道怎麼辦。”

說著,王捕頭頭也不回的帶著自己的兄弟們走了。

一個新來的門子,疑惑不解的看著王捕頭,說道:“捕頭,咱們為什麼要將這幾個人給放了?之前的那兩位貴人可是說了,要收拾他們的。”

“我們就這麼把人給放了,萬一要是貴人責問起來,我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聽見這個門子的話語,旁邊的兄弟都只是恥笑,就連王捕頭也是露出苦笑:“你是新來的門子,你不懂!”

“今日這幾個人都是咱們揚州府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家中的公子,你要是真的狠狠的收拾了他們,以後這些大人物豈能放過我等?”

“說不得,你我身上這層皮都要丟掉,還要蹲大牢。”

正說著,王捕頭又一臉照顧晚輩的口氣,繼續說道:“你還年輕,不明白現官不如現管的道理。”

“這京城來的貴人雖是身份尊貴,來頭甚大,但你我以後都要在揚州府生活,家屬親眷也都在這揚州府居住,貴人們來我們這裡只是遊玩兒,興許明兒就回去京城了,而你我卻是跑不掉的。”

王捕頭是老江湖,這裡面的門道與道理是分得清楚的,也看得明白。

在王捕頭看來,這賈芸與賈璉雖然是過江猛龍,卻也鬥不過這些地頭蛇。

畢竟,這裡是揚州府,而不是京城。

哪怕是榮國府的權勢再大,山高皇帝遠,暫時也很難管束到這裡來。

這些地頭蛇就是當地的土皇帝。

下面的人也都只聽從這些土皇帝的命令。

所以,王捕頭才會故意在賈芸跟前保證嚴懲這些人,轉頭出來之後,就立刻輕鬆放人,根本就沒有半點兒為難這些紈絝公子的模樣:“這裡面的學問很深,你以後可仔細的看,好好的學,可有你需要精心琢磨的地方。”

而在賈璉這裡則是另外一番模樣。

此刻的賈璉滿臉的憤怒,看向身旁的小廝,怒罵道:“誰讓你們去林府請我侄子過來的?你們這不是純心讓我在自家人跟前丟臉?一群蠢貨。”

在賈璉看來,哪怕是自己被人真的給毒打了一頓,到時候對外只說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給摔的,隨便糊弄糊弄此事也就過去了。

可今日這些蠢奴才竟然去林府找賈芸幫忙,鬧得現在整個林府人盡皆知,也將賈璉這個當叔叔的臉皮給丟光了。

賈璉是要臉的人物。

他寧肯被人毒打一頓,也不太願意被人看了笑話,沒個臉皮。

此刻的奴才們也是垂頭喪氣,不敢言語,只能是默默的隱忍著賈璉的責罵。

身上剛才因保護賈璉被紈絝公子們暴打的傷痕,仍舊隱隱作疼,耳畔還要聽著賈璉的責罵,眾奴才心頭甚不是個滋味。

不少奴才心中思想:這璉二爺當真是不是好人心,我們忠心護主,難道還有錯了?

他們不明白。

他們不明白明明自己作的很好,為何賈璉還要如此對待他們,難道他們保護賈璉不受傷害,寧肯自己受傷,也不願意讓賈璉受到一絲傷害,難道還有錯了?

不少人心裡面感覺到迷茫無措,的確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可此刻正在氣頭上的賈璉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下人的想法,在賈璉看來,捱打事兒小,丟臉事兒大,只是事已至此,也是無奈何道:“蠢貨,蠢材,一群廢物。”

走在前面的賈芸憑藉著自己掌握的超凡聽力,卻是將身後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搖了搖頭,心中道:“這賈璉也是個廢物,之前本還以為這賈璉能比其他人稍微好些,如今看來也是個糊塗蟲。”

賈芸搖了搖頭,遂就想著:“今日這些紈絝公子們回去之後,必定會將今日之事,告訴他們的長輩,說不得,接下來還有些麻煩需要解決。”

現在的事情,看似解決了,實則不然。

後續的諸多問題與麻煩都會紛至沓來。

可賈芸卻又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不管不顧。

只因為賈芸也姓賈,自家人的事情,他若是不管不顧,以後傳出去,名聲可就毀掉了。

況且,此事也只是小事兒,卻非是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

年輕人氣血方剛,很容易小頭控制大頭,怒氣上湧,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倒也是情有可原,並非是什麼大事兒。

不多時,兩個人回到了林府。

林如海今日出去上班去了,在衙門裡面辦公,並不在家中。

待兩個人回來時,林如海也還沒有從衙門裡面回來,家中只有林黛玉這個姑娘在家。

又因為林黛玉是姑娘,所以,賈璉的事情自然就更不可能有人過來過問了。

也讓賈璉輕鬆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這裡是揚州府,若這裡是京城,現在只怕我的臉真的是丟盡了!”

在賈璉想來,這山高皇帝遠的,只要賈芸回去之後,不亂說話,下面的奴才們回去之後,不亂說話,他的面子在榮國府眾人的跟前,應該是可以保住的。

想著,想著,賈璉就來到賈芸的跟前,笑著:“今日這事兒,還請你替我保密,回去之後,萬不要向你家嬸子提及,你也知道你嬸子的脾氣,萬一要是被她知道了,準得氣出個好歹來。”

賈芸自然明白賈璉的用意,更知道王熙鳳的潑辣手段,也是含笑應承道:“你放心,此事我明白,回去之後,我一定守口如瓶,不對外人提及此事。”

見到賈芸點頭答應,賈璉也是頓時輕鬆了不少,渾身上下變得自在了許多,又為自己辯解幾句:“你我都是出身榮國府的權貴公子,出門在外,竟然被幾個小癟三兒給欺負了,你說這口氣,我能忍?肯定是不能忍的。”

至今為止,賈璉都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甚至於在他看來,對付幾個小癟三兒都要讓步,那豈不是讓外人覺得他們榮國府軟弱可欺?

正因為現在的榮國府在走下坡路,就更應該拿出不怕事兒的態度來,震懾震懾外面這些想要從榮國府身上吃肉的狼群。

賈芸也懂賈璉心氣,連忙擺了擺手,說:“此事已經過去了,今日的事情,你我都不必再提。”

“還是你懂我啊!”賈璉非常高興的樣子:“多謝。”

賈芸還是不以為意。

隨後,賈芸與賈璉分別,返回自家小院兒。

才至家門口就見到了青兒與紫鵑等候在門口處,朝著這邊兒張望,忙跑過來,關心的問道:“老爺,事情可解決了?”

賈芸就解釋說:“都解決了,是小事兒。”

轉過身去,看一眼紫鵑:“紫鵑,你回去與你家小姐說,今日的事情,就莫要讓林老爺知道了,免得麻煩。”

此事丟臉,家醜不便外揚,能隱瞞則隱瞞,更不可讓外人過度造謠生事兒,鬧出更大的風波來。

紫鵑點點頭:“嗯。”

這一說,就是不聰明的人,也應該知道怎麼辦。

........

翌日。

賈芸照常來給林如海看病,豈料在治療了林如海之後,林如海竟然過問了賈芸一句:“昨日聽聞你叔叔在青樓裡面與幾個紈絝起了爭執?”

這揚州府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圈子裡面的八卦新聞,自古以來都是風傳最快的。

莫說此事為真,就算是假的,以這些人造謠生事的本事,也能夠弄出許多莫須有的故事來。

此刻,賈芸見林如海問,便實話實說:“是有此事,不過此事都已經解決了,就不勞岳父大人費心了!”

林如海看了一眼賈芸,遂嘆息道:“關於榮國府的傳聞,我在揚州府其實聽過許多,以前我都只是認為這些傳聞是有些人在惡意抹黑榮國府,造謠汙衊,總不當真的,而今看來,或許那些傳聞並非是無稽之談。”

以林如海在官場的手段與為人,如何不知道榮國府的真實情況。

只是以前林如海因為榮國府賈母女婿的身份,只能夠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有這回事兒。

又因為身上的病情,林如海也就更不願意插手,去厭惡了賈府。

但現在林如海在賈芸的治療之下,身體是愈發好轉了,他甚至感覺自己還能夠多活數十年。

憑空多出幾十年的時間,林如海自當選擇更穩妥的方式進行佈局,便看向賈芸,說道:“若是榮國府真的腐朽不堪,你可當機立斷,莫要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斷以決疑,疑不可緩。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在林如海看來,自家人活得好才是最好的事情,至於榮國府的事情,乃是賈家自己的事情,他這個當女婿的,還真的不好開口與插手賈府的家務內政。

因此,林如海只能夠是叮囑賈芸,小心行事,不要被榮國府給帶到坑裡面去了。

萬一要是榮國府真的不行,惹出了大麻煩,他們也必須要果斷與榮國府進行切割,避免引火燒身。

賈芸深深的看向林如海,靠近身旁,壓低聲音問道:“岳父大人,你是不是有什麼內幕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