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意識到案子有些棘手。

在所有刑事案件裡,高空墜亡是難度最大的勘察案件。

許桀接下來提了一個更尖銳的問題:

“在高空墜亡案件裡,如何區分自殺,意外和謀殺?”

寧夏投降:

“這……很難說。”

許桀表情很嚴肅,看了寧夏一眼:

“不要被戀愛衝昏頭腦,來,說說理論知識也可以。”

寧夏被許桀說得臉蛋發熱。

“嗯……現場勘察尤其重要,排除他殺後拋屍,屍體應無致命性損傷和其他死因,才能確認為高墜意外致死或者自殺。”

許桀眼底有讚許:

“所以案子才轉到咱們刑偵隊,既然家屬提出質疑,我們更要謹慎對待。”

樂島水上公園坐落在京海市郊,是個集餐飲娛樂,住宿休閒為一體的大型度假旅遊區。

沿著京海市出市區的公路一直西行,一個小時後,許桀和寧夏到達這裡。

寧夏下車的時候,看見市局法醫處的現場勘察車已經停在停車場。

“許隊,韓法醫他們已經到了。”

“寧夏,你去見見報案人和當事人,此案周邊調查非常重要,我去案發現場看看。”

兩個人分頭行動,寧夏走進停車場不遠處的遊客服務中心,一位中年男人和兩位民警正在講話。

寧夏自我介紹後,其中一位民警合上記事本:

“寧警官你好,上午是我聯絡市局,這是景區負責人楊經理。”

雙方打過招呼,寧夏問:

“死者什麼情況?現在清楚了嗎?”

“嗯,死者叫孫雅琪,今年三十歲,週五晚上和老公柳振來這裡遊玩。”

“為什麼柳振認為孫雅琪是自殺?”

“柳振說兩個人昨晚吵了一架,孫雅琪非常生氣,孫雅琪有很嚴重的焦慮症,而且我們在孫雅琪手裡發現了遺書。”

“原來是這樣。”

“不過今天早晨發現屍體,柳振通知孫雅琪父母后,孫雅琪父母卻認定孫雅琪是他殺,兩位老人正在趕往這裡的路上。”

“死亡時間呢?”

“柳振說昨晚他和孫雅琪吵架後就去洗浴中心做足療,直到今早回客房才發現孫雅琪不見了。死亡時間現在還不確定。”

“報案人呢?誰第一個發現屍體?”

楊經理一臉愁苦回答道:

“早上我們保安例行巡邏,在後山腳下發現屍體,啊呀,嚇死了,保安給我打電話,我趕緊報警。”

寧夏點頭,轉問民警:

“現場你們看過嗎?有初步認定?”

民警搖搖頭:

“我們到達現場後只做了簡單勘察,經驗不足,不敢肯定是意外墜亡還是自殺,因為家屬主張是謀殺,我們只好報告給市局。”

寧夏明白了:

“法醫勘察後就會有結果。”

因為有遺書,現在看來,自殺的可能性很大。

楊經理這時說道:

“寧警官,如果客人是意外,麻煩你們也別聲張,畢竟景區發生這樣的事,影響我們聲譽。”

楊經理其實想的是,如果孫雅琪意外墜亡,景區管理和設施上就有很大漏洞,如果家屬索賠,那會是一筆鉅款。

“出事地點很陡峭嗎?”

“也不算,你看我們遊樂場,水上專案在西區,東邊是餐飲住宿的地方,後山在東北,那邊上山都是環形木棧道,不太容易出事。”

“可是孫雅琪出事了。”

寧夏不太滿意楊經理這個態度,沒客氣地反問他。

楊經理訕笑,不再多言。

不過既然楊經理這麼說,寧夏覺得還是有必要再詳細問問,不管是自殺還是意外,以後也能給其他人提供些警示。

這點,楊經理解釋道:

“我也很意外,孫雅琪從觀景臺摔下去,那邊要說高確實高,以後我會加強管理,把那邊圍起來。”

楊經理難掩焦灼。

“孫雅琪的個人情況呢?為什麼要自殺?遺書的內容呢?”

一位民警道:

“這點我們還沒來得及詢問,柳振在房間裡,出事後他精神崩潰,我們先讓他回房間等待,遺書已經交給法醫組做鑑定。”

另一名民警接著道:

“現場發現遺書,我看了一下,內容很悲觀,孫雅琪厭世情緒比較濃,有自殺傾向。”

這個認定讓四個人內心都鬆口氣,楊經理最希望是這個結果,做好善後工作,這場風波就算過去,對景區不會有太大影響。

“我現在去見見柳振,一會孫雅琪父母趕到,至少可以有個交待。”

“那我在這裡等著,孫雅琪父母從市內往這邊來,算算時間也快了。”

楊經理態度積極,很快做好安排。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寧夏和兩名民警趕到308號客房。

寧夏敲敲門,半晌過後,一個穿著藍色短袖的男人開啟房門。

男人應該是剛剛洗過臉,雙目還有些紅,鬢角有零星水珠。

“柳振你好,我是市局刑偵隊的寧夏。”

“警官你好。”

柳振把三個人讓進房間,聲音有氣無力。

房間裡非常凌亂,門口衣櫃門大開,裡面掛著兩件短袖和一條長裙。

梳洗臺上有旅行裝的各種化妝品,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有很多零食,有的開封了,有的還裝在塑膠袋裡。

靠著視窗放著開啟的小型旅行箱,裡面有幾張拍立得景區照片,還有幾樣小孩子玩的景區紀念玩具。

寧夏走到旅行箱前拿起照片,指指照片上的女人:

“這是孫雅琪?”

柳振點點頭。

照片共有十多張,時間都是昨天,照片裡的孫雅琪看著鏡頭,胳膊挎著柳振,每張照片都露出笑容。

孫雅琪身材微胖,短頭髮,照片裡穿著紅色條格短褲,戴著米色漁夫帽,揹著斜挎包,有的照片戴著黑色墨鏡,有的露出眼睛。

乍看照片,寧夏的第一感覺,孫雅琪是個性格很潑辣的女人。

“你和孫雅琪結婚多久了?”

“五年。”

“孫雅琪什麼時候得了焦慮症?”

“生完孩子以後。”

“孩子多大了?”

“四歲。”

“昨晚你們因為什麼吵架?”

“唉,沒什麼要緊事,夫妻倆意見不合鬥鬥嘴,常有的事,起因是什麼我都忘了,後來把從前的事都翻出來,才越吵越激烈。”

“從前的事?”

“刷不刷碗,做月子時晚上我有沒有起來給孩子換尿布,每次吵架都這些內容,雅琪她是越說越委屈。”

柳振說著,氣得雙手插進頭髮裡,煩躁得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四年來,孫雅琪的病情怎麼樣?”

“一直在吃藥,這次帶她出來也是想散散心,有時她狀態挺好,有時候吃藥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