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雲起1

晴朗的夜空中，兩輪殘月掛在頭頂，星河裡繁星點點。更夫敲著四更的棒子，剛剛從街前走過，易劍南就悄悄的爬了起來。小心的提著自己的包裹，躡手躡腳的向院子外走去。滿屋子的少年，全都睡的正沉，他要當心別踩到誰的身上。

“劍南哥，你這是去哪兒啊？”

“呵，去尿尿，小猴子你安心的睡吧！”

這小猴子睡覺總是這麼輕，那家富戶要是請他去看大門，比狗都管用。易劍南低聲回他的話，人已經站到門口了。

“尿尿……沒新意……是去書院聽牆角吧……”

小猴子翻過身，嘴裡還嘟囔著那些破書，有什麼好聽。昨天他們拿到錢財好好去快活了一番，雖然沒有上女人，但卻難得的吃頓大餐，每人買身新衣服。眾孩童都不明白，易劍南把好不容易發下的銀錢換成書本，有個鳥用。

對於其他小賊的不解，易劍南並沒有去辯解。每次說起來，他也只是笑笑後，就埋頭去根據自己的記憶，繼續去偷聽、識字。

離開院子，他摸著包裹，這裡面裝著三字經和千字文。他迫切的希望今天書院中集體朗讀的內容，是這兩者。要是其他詩歌經書的話，那他又得抓瞎。

天矇矇亮的時候，易劍南已經穿過小半個錦城，坐在書院牆外的大樹下。他常年坐在這裡，有塊土坡上的草都被磨沒了。早上的晨風吹來，多少有點陰涼，但身穿薄衫的他卻一點也沒覺得冷。懷著火熱的心情拿出兩本書，耐心的等待著。直到那個聲若洪鐘的老夫子的聲音傳出來，他心中的石頭這才落地。

“晨讀開始，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書院裡面，隨著老夫子，立刻傳來郎朗的讀書聲；書院外面，易劍南也低聲的跟隨那些學子一起開始朗誦。有了書本之後，頓時識字的效果和速度就大不相同，原本他只是將千字文和三字經的部分段落背誦下來，可卻不知道對應的是那個字。現在有了對照，跟著朗讀過去，以前不認識的那些字，這下就全都可以認出來。同時他手裡拿著塊焦炭，小心的將自己弄錯的字打上記號，這些字有時間的話，要多練習一下，才能熟記。

易劍南發現有了書本後，更大的好處就是，自己以後練字的時候，有了個對照。以前雖然也會寫些簡單的字，但他自己琢磨著寫的字都是東倒西歪，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有了這兩本書，就可以模仿著去練習，照貓畫虎，總比他胡亂猜測來的強。

千字文據說是上古時期先賢所做，其中所用的三千字包涵了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只要能夠將其全部識讀出來，也就算是完成了基本的啟蒙教育。要是能全部默寫，那至少一般日常生活中的讀寫、書信就沒有問題，所以千字文又被稱為最長用的三千字合集。【注：這不是咱們的世界，這裡的千字文是三千字。】

跟著朗讀了一遍後，易劍南意猶未盡。可惜書院裡卻已經停止，這只是他們晨讀，只此一次。接著傳來老夫子的聲音，已經變成講解經書、學習詩歌。這些書他暫時還沒有，可這並不妨礙他繼續津津有味的聽下去。偶爾有講到千字文裡面的內容時，易劍南也會飛快的找出來，加深記憶。

沉浸在學習中的易劍南，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他這模樣，讓來準備和他搭手的狗蛋很不以為然。百無聊賴的等到書院授課完畢，在易劍南細心的收拾書本的時候，狗蛋扔過來包著的幾個饅頭，“真不知道你喜歡那些破書個啥，我們又不能去考秀才，學那些詩書有個鳥毛用！”他以前和易劍南搭檔過，倒是不擔心會完不成任務。易劍南呵呵笑著謝過他給的饅頭，也不反駁，接過就啃起來。

等他吃完後，兩人換上行頭就開始幹活。

接連數天的時間，一晃而過。易劍南每天早上都出來聽牆角，有了書本的幫助，他很快就能將千字文、三字經的內容默寫出來。現在他迫不及待期待下個月，請章魚老大再發自己三兩銀子，好去再買本詩歌，就能跟上老夫子的講課內容。

這天又輪到小猴子和易劍南搭檔，他現在也是很有耐心的等易劍南聽完課，這才會和他一起去找肥羊宰。雖說大家都不理解易劍南為什麼要去聽課，但卻對他都是相當的佩服！對於大部分連自個名字都不會寫的眾小賊來說，可以默寫下整個千字文的易劍南那絕對值得仰望——更主要的是，他的技術還那麼好，和他搭檔只要跟著數錢就行了。

小猴子跟在易劍南的後面，兩人來到富源商會的外面。卻見這裡人聲鼎沸，佈告外裡三層外三層，許多人激動得臉都紅了。易劍南心中一動，立刻拉著小猴子鑽進人群，來到佈告前面。果然，一則勁爆的訊息，白紙黑字的寫在上面。

怪不得這麼多人激動，原來富源商會終於公佈，這次拍賣的壓軸物品，居然是九枚造化丹！而這些奇丹並不是一起拍賣，而是分開單個拍賣！小猴子有些茫然，對造化丹的概念根本不清楚，可是易劍南卻明白，這次的錦城想不熱鬧都不行了。易劍南就盼著來的人再多些，好讓他們能渾水摸魚，趁早完成章魚交代的任務，就可以拿得賞錢去買書學習。

只是現在的章瑜，卻和其他堂口的老大、執事一起，穿著七偷幫正式的皂色服飾，恭敬地跟隨在馬副幫主的身後，在江邊的碼頭上等人。

“馬幫主，現在都快中午了，他們怎麼還沒來？”章瑜湊過去，低聲說。其他的執事也都有些不耐煩的神情，真不知道門裡面來的那名長老在搞什麼鬼，說好早上到，一直讓他們等到現在，這都快中午了，還不見個鬼影。

“噤聲！這是你能討論的？”馬遠山狠狠的瞪了章瑜一眼，三年一次的門中巡查，來的肯定是個長老！如此身份，豈能由得他們這些下賤執事去抱怨？別說他們，就連幫主見了人家，都得恭恭敬敬的叫聲前輩。他從早上到現在，也沒敢吃飯，心中怎麼可能沒有怨氣？但不想平白無故的丟了小命，那就安穩的等著。在門中那些世外高人的眼裡，他們這些人的性命和條狗沒多大區別。

直到過了中午，日頭偏斜，這才看到一艘烏黑的快船順江而來。馬遠山精神一震，立刻吩咐屬下們都打起精神。半盞茶的時間，那船就穩穩的停靠在碼頭上，眾人立刻擺開排場，恭敬地迎上去。

“是小山啊，路上耽擱了點時間，讓你們久等了。小君怎麼沒來啊？”

從船裡走出來四個人，為首的頭髮鬍子花白，手中拿著個柺杖，被人攙扶著。跟隨著的兩個人眉清目秀，四肢矯健，腳步輕盈，一看就是門內的高手。他們都是一襲青衫，面色和善，似乎人畜無害的樣子。可是馬遠山知道，這些人都會些法術，遠非普通武林中高手所能抗衡。至於最後一個，則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身穿錦衣、面目清俊，只是趾高氣昂，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看起來讓人好生不舒服。

“王幫主被富源商會邀請去參見宴會，無法分身，特命屬下前來接待林長老大駕。”馬遠山不等他問，就恭敬的說：“富源商會這次拍賣會，拿出了九顆造化丹，估計是因為安全問題，所以將城內大小幫會的頭目都請去吃酒。”

“造化丹？”林長老雙目一亮，“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我要一顆。”

“是！”馬遠山心中叫苦，臉上卻恭順著道，“屬下已經訂好酒樓，請林長老賞臉。”

“帶路吧！”林長老自己雖然對這些凡間的飯菜，再沒有什麼眷戀，可是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再說林風這孩子，可還是肉體凡胎，“小風啊，這是你馬叔叔，我們這幾天先在錦城呆一段時間，隨後才能回山門。”這孩子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給他吃上顆造化丹洗經伐髓，那他日後的成就，絕對比自己要高。

“馬叔叔好，”林風拗不過林長老的意思，只得隨意的對馬遠山拱拱手，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並不耐煩和馬遠山打交道，“一切全憑趙爺爺做主。”

聽了他這話，林長老想，這孩子還算孝順，就是太過心高氣傲。不過少年心性，天資聰穎又家世殷實，沒點傲氣反倒是不正常了。

馬遠山怎麼敢計較這少年的態度？能讓林長老親自去接，肯定非富即貴！於是連忙揮手道：“不敢、不敢，林長老、風少爺，請隨我來。”他說著，早有七偷門的執事將兩輛馬車拉過來，請他們坐上去。章瑜和其他執事一起垂手跟著，竟然是和長老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