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棠的警告,第二天就成了現實。

“午間快訊:本市‘不明原因深度嗜睡症’患兒已增至五名……”

電視螢幕上,主持人字正腔圓地播報著新聞,措辭嚴謹而剋制。

但這條新聞,就像一顆投入滾油的冰塊,瞬間在整座城市炸開了鍋!

家長群、業主群、本地論壇……恐慌,如同病毒般,透過一根根網線,在城市的每個角落瘋狂蔓延。

起初還只是三三兩兩的討論,很快就演變成了海嘯般的焦慮。

“天吶!已經五個了!到底是什麼病啊?會傳染嗎?”

“我家孩子昨晚也說睡不著,我嚇得一晚上沒敢閤眼!”

“官方能不能給個準話啊!這不明不白的最嚇人了!”

沈青衣刷著手機,看著那些充滿了驚惶與無助的言論,眉頭越擰越緊。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個案了,這是一場正在發酵的、針對整個城市的無聲恐慌!

“嗡……嗡……”

石桌上,那部黑色的加密衛星電話突兀地震動起來。

是陸小棠。

沈青衣劃開接聽。

“五個了!”電話那頭的陸小棠聲音又快又急,帶著一股子壓抑不住的火氣,“就跟算好了一樣,昨晚又多了兩個!”

她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五個孩子,來自五個完全不同的區,家庭背景、生活習慣、社交圈子,沒有半點交集!”

“唯一的共同點,”陸小棠的聲音壓低了些,彷彿怕驚動什麼東西,“他們都是在午夜十二點整,準時‘睡’過去的!一秒不差!”

“警方那邊呢?”沈青衣問。

“查了個底朝天!”陸小棠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洩口,語速更快了,“綁架勒索?沒有!中毒跡象?沒有!孩子的身體指標比我們這些天天熬夜的刑警都健康!我們把他們昨天吃過的飯,喝過的水,接觸過的每一個人都篩了一遍,屁用沒有!這案子,從根上就透著一股子邪性!”

常規的刑偵手段,在這件事面前,徹底失靈了。

“別急。”沈青衣的聲音很穩,像是在這片混亂中投下了一枚定海神針,“把五個孩子的生辰八字,還有他們臥室的照片發給我。”

他補充了一句:“要離他們床最近的現場照片,越清晰越好。”

這是他們這一脈判斷事情性質的第一步,是人禍,還是鬼神作祟,得先看“命”和“場”。

“行!等著!”陸小棠沒有半句廢話,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她的效率高得嚇人。

不到半小時,沈青衣的加密手機就收到了一份檔案。

檔案裡,是五個孩子的詳細資料和十幾張高畫質照片。

資料的最後,還附帶了陸小棠的一段語音留言:

“青衣,法醫那邊有個老哥們兒偷偷跟我說,他們進每個孩子的房間,都感覺一種說不出的冷,就像空調開到了十六度,冷風對著脖子吹!可溫度計顯示室溫正常!你說這事兒怪不怪?”

怪,太怪了。

這已經不是科學能解釋的了。

沈青衣正一張張翻看著照片,啞叔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他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看著螢幕上的資料。當他看到那幾張空蕩蕩的、卻透著詭異氣息的兒童房照片時,那雙渾濁的老眼,驟然一縮。

啞叔轉身就走,片刻後,他從雜物房裡捧出一個古舊的木盒。

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一隻巴掌大的羅盤。

那羅盤通體由老木製成,包漿厚重,中間的天池指標卻黑得發亮,彷彿是用墨玉雕琢而成。

啞叔託著羅盤,走到沈青衣身邊。

他將羅盤,緩緩地、依次地,懸停在每一張照片的上空。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當羅盤懸停在第一張照片上時,那根黑玉指標,開始像得了帕金森一樣,劇烈地、小幅度地顫動起來!

幾秒後,它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猛地一下,指向了同一個方向——正北方!

第二張照片……指標顫動,依舊指向正北!

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

無一例外!

羅盤的指標,像是被焊死了一樣,死死地鎖定了正北方向!

啞叔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沈青衣卻收起了手機,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沒有動用任何法器。

在經歷了《盜喜記》一役後,他的五感,或者說第六感,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懸在半空,模仿著啞叔剛才的動作,在虛空中,緩緩劃過那五個孩子曾經睡過的位置。

一瞬間!

一股極淡,卻無比陰邪的氣息,順著他的指尖,鑽入了他的感知!

那不是單純的冷。

那是一種……生命力被抽走的、死寂的冰冷!

像一塊新鮮的血肉,被瞬間扔進了液氮裡,連掙扎的過程都沒有,直接被凍成了石頭!

這股氣息裡,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

不是怨恨,不是憤怒,而是一種……類似於孩童惡作劇般的、純粹的惡意。

沈青衣猛地睜開雙眼!

他向陸小棠確認:“這不是病,是‘丟魂’。”

他拿起加密電話,撥了回去,聲音冷得像冰。

“有東西在‘偷’孩子們的魂魄。”

他特意用了“偷”這個字。

因為他感覺到的,就是一種鬼鬼祟祟的、竊賊般的行徑!

電話那頭的陸小棠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吐出兩個字:“收到。”

然而,就在沈青衣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叮——!”

一聲清脆、尖銳、極其不詳的響聲,毫無徵兆地在老宅的院子裡炸響!

是掛在屋簷下的那串風鈴!

那串風鈴是啞叔親手掛上去的,用的是浸過香灰的麻繩,串著七枚打了硃砂印的銅錢,是老宅最外圍的一道警報!

此刻,院子裡沒有一絲風!

那串風鈴,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撥動了一下,發出了這聲淒厲的警告!

“不好!”

沈青衣和啞叔的反應,快到了極致!

啞叔甚至來不及放下羅盤,整個人像一頭被驚擾的獵豹,一個箭步就衝到了院子中央!

他單手從腰間的一個布袋裡抓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猛地往地上一撒!

那是積攢了多年的香爐灰!

“呼——”

香灰洋洋灑灑地落下,在佈滿塵土的地面上,鋪了薄薄的一層。

就在香灰落地的瞬間!

一個極小極小的腳印,憑空出現在了香灰之上!

那腳印,只有一個孩童的巴掌大小,輪廓清晰。

但它只出現了不到一秒!

就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那裡輕輕落了一下腳,然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

快到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窺探了!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對方察覺到了他們的調查,並且用這種方式,進行了一次狂妄至極的反向警告!

它在說:我來了,我看見你們了,但你們……能奈我何?

沈青衣站在堂屋門口,死死地盯著那片空無一物的香灰。

老宅院子裡的空氣,彷彿在這一瞬間,驟然下降了十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