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雲夢澤外圍,越能感受到濃重的水汽。

若是飛行,不到一刻鐘,就會被身上的水汽給扯下來。

沈問澄忍不住嘀咕,“飛行簡直是最雞肋的歷練技能。這裡不能飛,那裡不能飛,也就只能用來趕路。”

崔濯道:“金丹修士那才叫飛行,如今頂多是御器。”

溫泠很不適應這種黏答答的潮溼環境,她擰眉判斷了一番方位,“我們快走。”

沈問澄早猜測楚家在雲夢澤中心,但那裡不乏金丹、元嬰的大妖,他準備許久,終於在典籍中尋到一條較為安全的路線。

但那典籍年歲久遠,中間不知道添了多少變數,他們是一點也不敢懈怠。

然而此刻,平靜的水面下,有一雙眼睛正靜靜地凝視著三人。

前方,沈問澄不小心踩入水窪,隨著這聲突兀的響動,那雙眼睛動了。

一隻巨大的妖獸突然躥出來,笨重的體型好不影響它的速度,血盆大口瞬間將沈問澄整個人罩了進去。

“小心!”

溫泠發覺不對的那一刻,便甩出一道劍氣。沈問澄反應迅速,當劍氣從側面掠過時,他向前一步撞上去,然後又藉著反震的力道,擦著妖獸即將合攏的牙齒,退出了它的攻擊範圍。

沈問澄自大腿到腳踝的位置被利齒刮出一道長長的血口,法衣破爛,鮮血淋漓。

已經從地底爬出的巨獸終於顯露出完整的身形。

巨獸並不算高,但它體型很長,也許是潛伏在泥潭下面許久,背部覆上泥土,甚至長出了些草木。

它的眼睛豎長,裡面一片渾濁,似是毫無情緒,眼看著獵物逃離,它氣急敗壞地甩起尾巴。

那根跟泥土顏色相差無幾的尾巴上覆蓋著細密的鱗片,攻擊時會豎起,這要是打在身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此刻,尾巴捲起渾濁的水、折斷的灌木和掀飛的草皮橫掃而至。

三人迅速散開,還來不及鬆口氣,沒想到尾上的鱗片會如迸濺的雨滴般炸開。

遊吟出手,溫泠一個旋身,衣襬和劍尖都滑出個圓弧,靈力灌入遊吟,隨後化為淺棕色的光點從劍身溢位,輕飄飄的劍氣對上鋒利的鱗片,卻如春風化雨,將氣勢十足的攻擊輕鬆消弭。

仍有她阻攔不及的鱗片朝她飛來,但溫泠根本來沒工夫在意這些漏網之魚,因為巨獸的尾巴已經再次甩來。

雖然她及時躲開,但那些鱗片也將她周身劃出幾道深刻見骨的傷口。

“結陣!”崔濯一聲提醒,三人迅速尋找到自己的方位。

修士本是多單打獨鬥,但天驕書院卻尤其注重彼此之間的配合,尤其是單體實力弱小的低階修士。

如今他們倒已經將配合這件事刻進了骨子裡。

三人腳下踩著飄忽的步法,溫泠攻前,崔濯攻後,沈問澄居中,三道攻擊同時往巨獸襲去,巨獸怒吼一身,扭動身子,試圖移開身子和尾巴,但是崔濯和沈問澄將它夾在中間,它最後還是被擊中一次。

同時,溫泠看似要刺入巨獸鼻子的劍突然一轉,朝著它的眼睛飛去,她一心只想著必須刺中,腦子裡再沒有其它念頭,周邊空間如同水紋一般悄無聲息的波動被她忽略過去,她頃刻間便到了預定的位置,遊吟狠狠插入巨獸左眼,她將整個身體吊在劍柄上,在其中絞了一圈。

樂顛顛的遊吟劍悄悄將巨獸的血液吸入體內,溫泠最後將劍抽出來時,巨獸傷口處乾乾淨淨。

戰鬥尚未結束。

巨獸被疼痛刺激,反而被激發出兇性,它身子瘋狂擺動,崔濯和沈問澄被甩了出去。

巨獸死盯著溫泠,她退,它進,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就連崔濯和沈問澄兩人聯手將它尾巴砸出一個血洞都沒轉移它的仇恨。

這樣下去不行,溫泠乾脆以左臂作廢的代價換了它的另一隻眼睛,然後將巨獸的目光盡數吸引到自己身上,徹底放棄攻擊,只一味閃避。

兩方體型相差巨大,溫泠時而躍起,時而翻滾,身形飄忽,靈活多變,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們的劣勢,她身上的傷口逐漸增多,但巨獸也沒好到哪裡去,崔濯和沈問澄一找到機會便會給它身上來一下,它的身上已經是鮮血淋漓。

溫泠擦乾淨嘴角溢位來的鮮血,大笑著朝巨獸挑釁道:“撐死到最後,看看到底誰先沒命。”

這場戰爭持續了一整天。

巨獸倒下的那一刻,三人都已渾身脫力,溫泠受傷最重,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出師未捷啊!”沈問澄喃喃一句便陷入了昏迷。

崔濯大喘著氣,將幾瓶療傷丹藥塞給她,輕輕拍向溫泠的後腦勺,氣急道:“叫你逞強,真是不要命了。”

“這不是沒辦法嗎?”溫泠深吸口氣,慢慢坐起,挪到陣法的另一邊上藥療傷。

這次療傷用了整整半月的時間。

崔濯依舊是慢悠悠地搭了三間小木屋,圍出一個小院子,一顆巨大的春華樹妖妖嬈嬈地種在中央,溫泠趁著休息的時間在牆邊種上漂亮的花,紮了個圈籬笆,又做了三串鈴鐺掛在春華書上。

“我去!”沈問澄療完傷出來,看到大變樣的環境,驚得退回屋中又重新探頭看了一遍,“你們還真的是……”

就沒見過這麼有閒心的修士!

正在春華樹下倚在躺椅上看書的溫泠抬頭看他一眼,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反正又不費什麼功夫。”

一邊的崔濯給他斟了杯茶,招呼他過來坐,“那些古板的修士就覺得苦修才能出頭。”

“修行是苦,所以平時才要過得舒服。”崔濯道,“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溫泠笑眯眯地坐起來:“得看何種方式適合自己嘛。”

也許是被兩人影響,沈問澄也心大,竟突然掏出來兩個食盒,“要嗎?”

“要!”

三人圍在一起,地上是細密的草,柔軟平坦,他們也沒搬出桌子,就在地上鋪了毯子將食物擺出來。

食盒開啟,香味瞬間鑽到每個人鼻孔中。

“嘿,還是你最會吃。”溫泠道。

“你忘了?我們第一次遇見他就被他吃光了所有貢獻點。”崔濯笑道。

沈問澄想起那時候的自己,竟然有些羞恥感,年輕稚嫩的時候,難免做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回憶起曾經對溫泠的揣測、惡意,沈問澄難得有些尷尬,飛速道:“喂喂喂,你們也沒少吃好麼?”

“你得多請我們吃幾頓才行。”

“行了,看你們那斤斤計較的樣兒。”沈問澄無奈妥協。

這樣既緊張又溫馨的氛圍中,溫泠因禍得福,正式邁入築基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