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霄不敢相信，那一刻他在崔嚴眼中看到的，無以名狀之物。此時的崔嚴，和久霄平日裡所認知的，完全是判若兩人。
“可你現在這樣子，又算是什麼？”久霄想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卻怎麼也動不了。
那是怎樣的一種絕望？對生命也好，對信念也罷，不知是對什麼，那種絕望。像是什麼都沒有意義，也沒有力氣去做什麼。
他本人則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看向那半藍半紅的詭異世界，眼中沒有光。
“你們這種在陽光下長大的，跟你們講也無濟於事，你們也不會懂。”
他撫摸著綁在腰間的狼牙棒，臉色漸漸平靜了下來，微微一笑：“實在抱歉，說了奇奇怪怪的話。”
之後就一直很安靜。
蕁兒貼的更緊了，久霄甚至能感受到她那一下一下的心跳聲。不知是在緊張什麼，對眼前的八荒，或是一無所知的未來。
“今夜，就宿營吧。離八荒還有段距離，現在已經有些黑了，趕到那裡，恐怕已經很久了。”
這種路，就是明明看著不遠，但走起來，卻要花很長時間。
久霄二人點頭答應下來，也確實要好好休息一下，天知道在八荒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什麼。
稍有些涼，好在藉著太陽落山前，最後的一段時間，逮住了兩隻山雞，又摘了些野果，剛好下飯。
帳篷也很簡單，就是看了些木頭，再從戒指裡取了幾塊大帆布，搭了一個無比簡陋的住處。但畢竟是在野外，也沒什麼辦法了。
晚上久霄和崔嚴輪迴首頁，怎麼說也不好讓蕁兒一個女孩兒在外面吹涼風。
交換過兩次之後，又輪到久霄了。
“崔，你歇會兒吧，這裡我來。”
在這種地方，各種猛獸層出不窮，如果誰都睡死，那才是巨大的災難。
崔嚴只是往旁邊挪了挪，示意他坐過來，眼神，依舊是看向遙遠的那片冰火大地。
“怎麼了？”久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崔嚴從腰間解下水囊，輕輕晃了晃，裡面傳出沁人心脾的酒香。久霄眼睛一亮，沒想那傢伙卻一股腦的都灌了下去。
“你聽說過，”他終於開了口，“齊天棍法吧？”
久霄點了點頭，也坐了下來，不知道他為何講起這個。
“不知道多少年前，一名大聖境界的強者所創。”說著說著，久霄的眼裡流露出一絲嚮往：“那是多高的境界啊？據說，他留下這棍法之後，三天之內，連破聖王，和滴兩大關卡，直接成了齊天大帝！”
久霄連連感慨：“那是什麼樣的天驕啊？一般的大聖，就算突破那兩關，也要數千年吧？更何況，又不是誰都能突破的。”
身為一個地球人，他聽說過曾今的齊天大聖。不過到了這裡之後，他知道，這裡恐怕適和他的世界，沒有什麼太大的聯絡。
只是覺得，同樣的齊天大聖，同樣是用棍，還真是巧了。並沒有覺得，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絡。
未想，崔嚴當場暴怒，狠狠的用拳頭捶了一下地面，竟然是給砸出了一個直徑幾尺的大洞！
久霄還沒反應過來，他便衝了過來，雙手提起了他的衣領，死死的盯著久霄的雙眼。
“我就知道！從你們口中說出的，都是這種鬼話！”
久霄從沒見過這般憤怒的他，其實崔嚴的眼睛很小，這個時候卻瞪得溜圓。
“卑賤的人類，愚蠢的種族，全都是見識鄙陋的廢物！”
久霄沒有動，也沒有掙脫，就那麼靜靜的和他對視著。
不知道為何，崔嚴停了下來，手上的力氣，也小了下來，看起來有些疑惑：“你為什麼不還手？”
“有意義嗎？”久霄一陣苦笑。
崔嚴不語，還是不懂他的意思。
“我是說，就算我掙脫了，又有什麼意義？”久霄的嘴角掛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想鬧你就鬧，想罵你就罵，別他孃的裝個沒事人！”
“對我們也好，對生活也罷，你有自己的一套，連你自己也不明白那對不對。可是那又如何？”
“你揹負的太多了，孩子，放鬆些吧。”
崔嚴渾身一顫，久霄剛才叫他什麼？孩子？
“你說得對，每個人都揹負著什麼。”久霄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道堅定：“但，這不是你因此沉默，怯懦，閃躲，甚至放下希望的理由。”
“崔，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但也大抵看的出你不普通。如果你想這樣下去，輕便，順便說一下，建議你去睡一會兒，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
久霄輕輕的撥弄身邊的篝火，那是太陽下山前點燃的，中途加過些柴火和木棍，這才燒到現在。
崔嚴的表情陰晴不定，不知怎地，久霄明明是比他小的，但是剛剛說話的感覺，就好像他比自己動了好多一樣。
“哼，如果你見過殘酷，或許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崔嚴最後還是補了一句。
久霄的嘴角微微下拉，殘酷？他沒見過嗎？
或許，在這個世界上，他見到的殘酷，比起崔嚴要少些。
但加上上一世，他或許依舊沒有他見過的殘酷的場面多，但說到人性的殘酷，他終究是比崔嚴多活了幾十年的。
待崔嚴走回帳篷門口的時候，久霄的聲音，才從身後，破空而來。
“如果你還是這個心態的話，就祈禱你能活下去吧。”
崔嚴渾身一僵，就在這時，帳篷裡走出了一個裹著久霄外套的身影。
“發生什麼了嗎？”蕁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剛才的動靜稍微有些大。
崔嚴直接走進了帳篷，久霄則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回去休息吧，天亮了再叫你。”
蕁兒搖了搖頭，坐到了久霄旁邊，輕輕依在他的肩頭，二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下面的冰火大地上。
“我不困了，你回去睡一會兒吧。”
感受到蕁兒嬌小的身體有些顫抖，似乎是有些涼了。久霄索性直接把她抱在懷裡，搖了搖頭。
“我也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