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你為何會在此處?”

聽及我如此相詢,墨淵別過了頭,抬手拂袖,將唇邊殘餘的血跡盡數抹去後,便再度抬首面向於我,但卻只此凝望,遲遲並未有所回應。

“墨淵,你……”

未待相言說罷,墨淵便開口打斷了我後續所言。

“此番是我救了你,如若不然,你定然無法脫逃灰飛煙滅魂息盡散的下場,如何,你可想好要如何報答我了?”

“你……”

縱然我已猜到了幾分,但當真聽及墨淵此番所言後,心中仍舊頗為撼然,我不知,時至今日,墨淵為何要相救下我的性命,亦或者說,我對他而言,究竟還有何利用價值,以致他可罔顧自身存亡。

正值思酌不解之時,只見墨淵相扶古樹漸緩起身,其面容之上神情雖頗為平靜淡然,但我仍可看出,他已然有些許吃力而為,氣息頗為不穩。

我本便同他相距未有多遠,待其起身後,只此寥寥數步,便行至了我所倚靠的此處古樹之旁,繼而落坐在了我身側。

相距咫尺,再行端望墨淵此時神色,其面色已顯幾許蒼白之色,一雙瑞鳳雙眸也恍而缺失了諸多光彩,自方才他起身行向我之時,他的目光,便一直再未於我眸中移開半分。

“墨淵,你為何要救我?”

出言相詢後,墨淵同方才一般,並未即刻回應於我,正值靜候其後續所言之時,未及反應,便被墨淵握住了手腕。

“我說我是為了你體內的璇璣璨玉,你可相信?”

“你想要的若是此物,那此時,便是最好的機會。”

於我心中萬般清楚,此時縱然我再行同墨淵嘴硬,我也毫無同其相抗衡之力,就連他並未有所施力幾分握於我腕間的五指,而今我也並無半絲掙脫之力,更又何談阻止他取走璇璣璨玉。

話音方才落下,耳邊便傳入了墨淵的輕笑之聲,只見墨淵唇角微勾,缺失血色的唇間顯露出了幾抹寡淡笑意,瑞鳳雙眸猶若無底深淵一般,凝視於我。

“確是同你所言一般,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只見墨淵輕抬手掌,自掌心溢位墨色霧氣,於其五指之間繚繞翻騰,見其如此,我便緩而合上了雙眸,縱然我不願做這砧板上的魚肉,可而今也著實是為束手無策。

雙眸被暗黑之色所覆蓋,靜候許久,周身卻也未覺半分痛意,正值頗為疑惑之際,寒涼氣息驟然拂面,頸後拂上手掌,唇間被溫熱所覆,心覺如此,頓然睜開了雙眸,眼前所見的,正是墨淵近在咫尺的瑞鳳雙眸。

想要掙脫,但卻無奈周身此時全然無法施上半分氣力,眉間緊皺,眸中充斥震驚之色,自始至終,墨淵皆未合上雙眸,便於這咫尺之間,目不轉睛凝視於我。

時過少頃,墨淵輕拂於我頸後的手掌緩而落下,終得抬起了頭,見其如此,此時我仍舊並未有所回神,心中充斥萬般震驚,氣息略有幾許起伏,定睛相望於他,雙唇幾度輕啟,但卻也並未同其相言出隻言片語。

“如此,你便算是報答我了。”

“你!”

“覓凝。”

正值怒言相向之時,耳邊忽而傳入墨淵相喚之聲,不覺驟然頓神,自我同他謀面至今,如此多的時日之中,他從未相喚過我的本名。

相喚過後,墨淵唇邊輕拂起了幾抹淺淡笑意,略有幾許舊日輕挑之色,但卻同那般神情有所不同,那笑意其內,所蘊之意恍若諸多。

“日後莫要再輕信他人了,如若不然,便會同此前數度落入我手中一般,受制於人了,那天族太子許然會重生,也許然並不會如你所願,但無論結果是為哪般,你皆莫要再執著於此,原來我並不相信什麼所謂宿命,什麼命定之數,但遇見你之後,我確是信了這宿命,許然,你便是上天遣來懲罰我之人,那璇璣璨玉可相護於你,但卻也可置你於死地,而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未待聽明墨淵此番所言之意,只見其緩而抬起了雙手,自兩處掌心凝聚墨色霧氣雲團,雲團愈漸凝結,墨淵的面色便愈轉蒼白之色,我本不知他究竟想要如何,但見其如此,卻愈發心覺不妥。

“墨淵,你究竟想要……”

方才開口相言寥寥幾字,須臾轉瞬之間,墨淵猛然抬手,將於其掌心其內凝聚的墨色雲團驟然引渡入了我體內,氣息驟入,元神頗覺痛處,已然無法再行吐露出半字,身形不穩,向前傾倒,忽而落入了墨淵懷中。

“你究竟……你……”

“答應我,定要親手殺了那澤桑,如若不然,我許是會賴上你不走了。”

“你……”

“你就當,是幫我為我母妃報仇吧,如此,你也算是還了我於你的救命之恩了。”

“咳……咳咳……”

氣息於體內翻騰穿梭,接連輕咳不止,眼前也愈為模糊,額頭輕抵於墨淵懷中,覺其攬於我身後的雙臂收緊了幾許氣力,繼而卻又忽而松力,只見絲縷墨色氣息於雙眸其前流轉盤旋,未及反應,忽而之間,周身便落空,傾倒在地。

此時於我身前所餘下的,僅此只有絲縷墨色雲霧,另同墨淵身後那墨色六翼其上的寥寥二三片羽翼,見及如此,此時我方才明白,墨淵方才所舉及其所言所含之意。

我雖不知方才他引渡入我體內的究竟是為何物,但歷經方才那般痛處過後,元神恍若更為堅固了諸多,周身的氣力似乎也開始逐漸恢復了幾分。

緩而支撐起身,抬手輕執起散落於地的墨色羽翼,但卻未料,方才執於手中,墨色羽翼便幻化為灰燼,隨風盡數消散至無,轉眸觀望方才散落墨色羽翼之地,那本便殘餘寥寥的幾片羽翼,此時,也同其一併全然至無。

眉間微顰,注視空無一物的空地之上,除卻方才的那些記憶,另同仍值迴響於我耳畔之際的相言之聲,再無墨淵曾置身於此處的半分痕跡所在。

他,便這般如此,消失於了這三界塵世之際,便這般如此,用他的性命,換回了我的安然存活。

縱使此前他的數番所謂皆令我所不齒,令我心懷怒意,頗為相恨,但而今,他卻捨身相救了我,而我,卻再也無相詢他如此而為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