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她們組考核,這是最後一組,兩人被指引著到入場室,推門而入的一瞬間,來到一家醫院前面,應該是開始了。兩人對視一眼,開始仔細地觀察周圍,這是一個醫院,人流量還算大,醫院周圍的綠化很差,稀稀疏疏的草叢和奄奄一息的花,旁邊點綴著零星的樹。玻璃還是老式的綠玻璃,玻璃門前貼著紅色的門診兩個字,又像是油漆刷出的字型。“不像正規醫院。”朱煜靠近禮青,禮青點點頭,她注意到每個人的神情,神色匆匆的、緊張的、恐懼、坦然……發現不遠處有個年輕女孩在尋找著什麼。“委託人是不是在那?”禮青指了指,朱煜點點頭,表示肯定,便向前走去,女孩看到她們上前,“終於等到你們了,我們晚點再聊,我母親跑了,現在必須找到她。”朱煜看了看周圍,人不算多,但也沒有少到一眼就能找到目標。“可以把您母親的照片給我們看看嗎?”女孩立馬掏出了手機,接著描述起來,說今天穿了些什麼衣服,“朱煜,你在這兒和她聊,我去找人,”邊說邊戴起一隻耳機,撥通了朱煜的電話,朱煜一下了然於心,將聽筒外放。她明白禮青的想法,考核時間是有限制的,她們不能浪費任何時間,朱煜擺擺手,讓她安心地去找。

禮青離開周邊好一會兒,朱煜聽見一端嘈雜的聲音,開始詢問起女孩,“你需要什麼幫助?”女孩有些緊張,看了看周圍,像是急於找到自已的母親,“你別擔心,我們會找到她的,你現在只用回答我的問題,很快就能找到的。”女孩聽到停了停,然後開始說起她的初心,她的母親原本是這家醫院的清潔工,父親重病也是在這家醫院治療的,後來母親被辭退,父親又突然病死,她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就瘋了。女孩說到這兒的時候就被朱煜打斷了,“等一下,你是說她精神狀態不正常對嗎?”女孩點點頭,“你明知你母親精神狀態不正常,為什麼選擇帶她來醫院附近,這裡人這麼多。”禮青恰好也想問這個問題,朱煜一下抓住女孩糾結的瞬間,“你最好如實相告,這是最基本的信任,不然我們是無法完成你的委託的。”女孩點點頭,想了想,“她今天鬧著要來,說這醫院的醫生是鬼,我實在是管不住她,她一直想辦法要從家裡溜出來,我就答應帶她出來,然後恰好你們來這裡,沒想到……”女孩說著,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禮青的聲音,“她來醫院想做什麼有和你說過嗎?”女孩沉默了,大機率也不知道,禮青想了想,又讓朱煜繼續詢問,“能具體講講你母親不對勁的地方嗎?”

禮青聽著兩人的對話,大概想到委託人的母親會到哪裡去了,她很快擠進人堆,她在人堆裡擠著,猜測到她應該是直接來找這個醫生,據女孩的描述,她母親中間的時候報過一次警,說是打掃到一個房間裡有一箱子內臟,結果警察來了以後發現只是一箱子泥沙,母親因為這個事情被開除了,這都是小事,接著父親在這家醫院裡去世了,人生老病死,聽女孩說,她父親也是到年紀了,就算死了也是符合正常的人類發展規律,但是母親非常介意,堅持說是因為對她的行為懷恨在心,藉此傷害了委託人父親。後來父親被送去火化,母親死活要把骨灰盒留在家裡,委託人也答應了,以為是父母伉儷情深,後來某一天,母親突然開啟了父親的骨灰盒,接著被嚇暈倒了,但骨灰盒裡什麼也沒有,醒來以後一直說骨灰盒裡有一顆活的心臟,醫生就斷定她的母親精神出了問題,雖然一直沒有查出來實質上的神經損失,但母親的狀態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總是念叨著那醫生是鬼,遲早要遭報應。禮青推斷她來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到那醫生,很可惜,詢問了女孩,女孩不知道她所說的是哪一位醫生。

禮青看了看監控室,敲敲門,將手中的法器變成根棍子,藏在身後,在保安說出閒人勿近四個字之前一下將保安打暈,但不算太重,只是正好暫時昏迷,接著悄悄關上門,開始排查起各層的監控,忽然間她看到一個老人,穿著女孩所描述的花色衣物,手中握著一把水果刀,她猛地被嚇到,看到老人的視線在一處停了一會兒,那個位置應該是三樓的某個醫生辦公室,她幾乎是彈射式地衝出監控室,用靈力將自已身體變輕,很快跑到三樓。來到三樓不久,遠遠便看見一個光斑,閃過她的眼睛,她瞬間意識到問題,一把拽住老人的手,手中的水果刀掉落,哐當的聲音穿過整個走廊。框住她的手,為了防止老人大喊,禮青湊到她耳邊,“我是你女兒找來專門除妖魔鬼怪的,我想問你些問題。”她察覺到辦公室的門把手開始響動,醫生要出來了,老人點點頭,禮青一把推開旁邊的安全樓梯的門,兩人一起躲進去,安全樓梯的門上有一個小小的玻璃門,可以窺視到醫生的狀態,她瞥見出來的人是一箇中年男性,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從地上撿起水果刀,禮青覺得不應該在這兒久留,帶著老人很快溜到二樓,才到二樓就聽見醫生推門的聲音,好在反應得快,禮青已經帶著老人融入了二樓的人堆,從另一處樓梯離開了。耳機裡早早就聽到了朱煜的聲音,大概是在她“抓住”老人的時候,但那時不能及時回應,朱煜大概也明白了什麼,沒有再說話,直到在大門聚集的時候,禮青才和朱煜講起了剛才的情況,委託人緊緊抓住老人的手,“媽,你不要亂跑了!”“乖女兒,那楊醫生就是禍害一個,不除掉他,你爸在天之靈不會瞑目的。”委託人似乎是覺得自已母親已經無藥可救了,沒有過多理會,反而是對著正在整理的禮青朱煜說話,“兩位大師,方便跟我們一起回家嗎?我母親狀態不太好,我還是先送她回去。”禮青和朱煜對視一眼,朱煜便開口說話,“先不去吧,反倒是我們有些事想問她,方便在附近找一個好說話的地方嗎?”

委託人領著她們來到醫院對面的廣場,廣場上什麼人都有,有人坐著吃盒飯,有人在下棋,有些出來散步的病人,還身著病號服,有些應該是家屬,沒錢再租一個床位,躺在石板上,用衣服蓋著頭呼呼大睡。她們一起坐在了公園常見的石凳上,老人又確認了一遍她們是不是真的會“除妖魔鬼怪”,便伸手抓住禮青,眼神很誠懇,“大師,大師,那個醫生肯定有問題。”朱煜和禮青對了一下視線,委託人顯得很侷促,想要說些什麼,朱煜只是看著,在委託人耳邊小聲說道,“讓她說吧,我們自已會判斷的。”接著老人開始講起她看到的一切,和她女兒講述的背景一樣,她曾經是醫院的清潔工,所以,當丈夫生病時,第一個想法就是讓丈夫來自已工作的醫院,自已也方便照看,她的日常活動就是打掃三樓的衛生,楊醫生是內科的專家,而她又恰好負責打掃楊醫生的辦公室。工作那麼多日子,她對辦公室的構造瞭解的一清二楚,據老人家說可以算得上是倒背如流了,某一天打掃的時候,地面上突然多出來一個箱子,那個箱子太奇怪了,箱子下面全是塵土,就像是才搬過來的,她好奇心作祟,開啟箱子的一瞬間,猩紅的畫面刺激她的視網膜神經,棕色的紅色的各種內臟像雜物一樣堆在裡面,血腥味撲鼻而來,穿刺她的呼吸道,胃酸開始胡亂晃盪,內臟還是活的,跳動著,像單獨生長的生物,收縮著跳動著,中間那顆心臟,心臟圓圓的一端上的連結管上密密麻麻的孔洞,看得人渾身發麻,她很快的把箱子蓋上,身體開始止不住嘔吐,粘膩的五臟六腑擁擠在一起,活動著,好像呲牙咧嘴嘲笑著誰。

然後她報警了,她看準了箱子沒有挪動,她在報警前一秒還開啟過箱子,箱子裡還是那些駭人的,正在蠕動中的五臟六腑,老人一直在房門口守著,直到警察來到的時候她都確信沒人動過。箱子被開啟,整個房間開始變灰,揚塵散開,裡面堆著零散的沙石泥土,沒有那些駭人的腥臭器官。楊醫生看著她,眼神裡看不出情緒,只是微笑著說,“阿姨應該是年齡大了,眼花很正常,就是為什麼會開啟別人的箱子呢?”老人家雖然沒有被認定為報假警,但在楊醫生的話裡被定下了有偷盜的嫌疑,很快老人家就被開除了。開除不久,她的丈夫就這樣死去了,被女兒漏掉的那部分,火葬場的人說,火化的時候很異常,向外掉出泥沙,老人家覺得這個場景愈發熟悉,她堅持要將骨灰盒帶在身邊,她每天擺在房間裡,直到有一天,她又聞到了血腥味,開啟盒子,一顆衰微的心臟,不鮮活,也不刺眼,熟悉的,與她日夜倚靠的那顆心臟同頻了,那是她丈夫的心臟。那告訴她情況的人也突然之間消失不見,人人都說她失心瘋了,她有時候自已也這麼覺得,但好像那些巧合,尤其是每當入夜,她總能看到她的丈夫顫顫巍巍地站立著,一束光打過來,透過他的面板,看不見他的五臟六腑。

眼見著老人家的眼眶裡已經氾濫出淚花,禮青先是安撫著老人,朱煜則詢問委託人,“火化的時候有泥沙?”委託人搖搖頭,“所以我們一直認為她是精神狀態失常了,我保證,你現在打電話給火葬場,他們也能作證。”禮青聽見以後用柔和的語氣安撫著老人,“阿婆,你能描述一下楊醫生的辦公室嗎?”老人一邊描述著禮青一邊在紙張上繪製著大概的圖,以及那個箱子的外貌,還有一些瑣碎的細節,比如楊醫生的杯子總是在左手邊,筆筒也在左手邊,凳子的下面有一個矽膠墊子,總是莫名奇妙帶一些沙土。她們與委託人說了自已現在的想法,那畢竟是老人的心魔,無論是怎樣的情況,她們去醫院看一看都不是一件壞事,讓老人與委託人回家等著。

兩人站在醫院前,禮青深吸一口氣,想要探索周圍的靈力場,被朱煜一把按住,她盯著她的眼睛,眼神中帶著委婉的提醒意味,禮青看懂了她的提醒,這意味著身份的暴露,她不能,至少暫時不能。朱煜扭過頭來詢問禮青,“母女倆你信誰?”禮青沒有看她,又接上話,“我都不信,我信你。”朱煜有些無奈地笑著,“信我有什麼用呢?”禮青這才看她,“有用啊,信你等於信我等於信我們,信我們,信那些能看到的東西。”朱煜點點頭,說禮青一直喜歡玩文字遊戲,接著開啟手機,晃了晃螢幕,她專門預約了楊醫生,“那就去看看能看到什麼咯。”兩人走進醫院,一陣強烈的不適感朝著朱煜襲來,禮青剛剛忙於尋找老人便沒有太多在乎這種異樣,權當只是醫院過於老舊,附帶著生澀的消毒水味道,整個醫院處在一個壓抑的環境。兩人取走了掛號單,應該是考核被簡化以後,三樓幾乎沒什麼病人,朱煜敲敲門,便走進了楊醫生的辦公室。男人面瘦肌黃,身子骨單薄,瘦得有些不正常,禮青假裝陪同人員,四處觀察,發現辦公室佈局和老人家的描述一模一樣,“哪裡不舒服?”楊醫生照例詢問著,朱煜便開始演戲,假裝很著急的樣子,說自已總是胸悶氣短,總是感覺呼吸不過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擠壓著她的心肺。楊醫生先拿聽診器壓住她的面板,擺出一副觀測心率的樣子,禮青觀察到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進門的地毯上有灰塵,一些細小的泥沙,第一次來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但在城市裡,鞋底應該不會沾上泥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