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苟家主不僅沒歉意,還厚著臉皮試圖矇混而過,阮家主再是重禮謙和,當下也忍不住抬手指著苟家主的鼻子,高聲質問道:“愧顏?你苟家居然還知曉愧顏二字?”
“還有!”
“阮某自知修為淺薄、身份低下,與你老狗家稱兄道弟,實在不敢高攀。”
“你!!”
苟家主本意是與阮家主私下解決此事,想著此事鬧開了,對他阮家也有損聲望,卻沒想到阮家主一改常態,絲毫不給自己顏面,當下怒火中燒,老臉憋得通紅。
而之前只敢躲在暗處偷看之人,在慕城主來了之後,便有人壯著膽子,跟在護衛身後,當起了明目張膽的吃瓜群眾,也或是世家牆風聲太緊,眼前這口瓜又太誘人,見上前之人沒事,便不斷有人效仿跟上前,本來就不大寬闊的小巷,漸漸便人滿為患、變成人擠人。
蘇若對眼前越站越遠的距離,皺起了深深的眉頭,這時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根本派不上用場,硬來又擠不過,不過慕採梔離開鬨個娃的功夫,她倆便又沒精打采出現在她身旁,而她為了能安靜早已經來到對面街口......
慕採梔本來困惑,她倆對場上情況不是很關心,怎麼會來陪自己無聊,不經意間回眸一瞥,慕採梔感覺突然有點心疼她倆了,這場面,怕是整個葵莘的人都來了吧?
怪不得若妹妹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慕採梔眼角一滴晶瑩微閃,被她不經意間,快速擦去。
蘇若暗暗思忖,果然看熱鬧不嫌事大,嚼舌根不分之下場,這種莫名的積極,是不分凡神混沌,不論魑魅魍魎的。
眼看圍觀之人越來越多,兩大世家之事保不齊明早便要衍生成市井笑料,想著還是給兩大家留點顏面,慕家主便嚮慕連打了個臉色,慕管家會意,轉身後慢吞吞叫來頭領,安排護衛下去疏散。
蘇若一行人也跟著離開,她在心中暗自思索著此事,阮家夫人與二爺之事,她一個初來之人,人微言輕的管不了,但到底是她攤上的,自然是希望結局好一些,還是先看葵莘的土皇帝如何解決吧。
慕採梔偏頭看倆人面無表情,好似興致不高,想了想,開口道:“對了若妹妹,我剛才去了一趟元大娘家裡,東西我讓人送回府了,直接去我家吧?”
“好啊。”蘇若笑著應下,轉頭去看白洛千,“你有何打算?要跟我們混不?”
聞言白洛千‘噗嗤’笑出聲來,自覺失態後,垂頭輕‘嗯’一聲掩飾窘迫,抬起頭來時,又已是往日的嚴肅冰寒、清絕高曠。
“不了,我來此目的是尋人,尋到就走了。”
也好,蘇若笑著點頭,她自己就是個客人,哪有客人帶客上門的道理,雖然慕家人熱情好客,可她骨子裡的傳統美德,還是覺得不好,此事就此作罷。
其實,她也就是問問,萬一人家贊同她提議,她還哪好意思住慕家啊,還得上元大娘那被迫做媒。
“誒,兩位也在?那便一同回去吧,我今日收到我家那大家子音信......咦,這位漂亮姑娘是誰呀?”
“姑娘,你年芳幾何?可否侶配......誒,跑什麼?倒是等一等老身......”
冷不防身後傳來了元大娘之聲,聽聞她說有了家人的音訊,蘇若還覺得欣慰,元大娘總算是盼到了,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可冷不丁,話鋒一轉,人又看上白洛千,正企圖胡亂拉媒,她哪裡還受得住,連忙左右開弓,拉著兩人便跑。
一直跑了兩條街,在慕採梔喘不過氣來的指路下,才到了慕家門口。
白洛千與蘇若互留了傳訊方式,與兩人告別後,便離開了。
她還有大事要做,那隻狐狸似的老鼠,可不能讓他逍遙太久。
慕採梔氣喘吁吁目送白洛千離開,看兩人跑那麼久一點事都沒有,便暗自下定決心要好好修煉,她的丹田都快長草了。
蘇若看了一眼被抱在懷中,正睡得香的小時初,嫌棄又欣慰道:“小惡魔睡著了。”
“許是一路的顛簸,讓他生出了睏意,走吧,咱們回家。”
慕採梔慈祥凝望著懷中睡得香甜的希冀,狂跳的脈搏慢慢平靜下來,自然的伸手去挽了蘇若的手臂,向眼前那扇硃紅大門走去。
慕採梔內斂優雅、典雅端莊的模樣,蘇若看了心中歡喜,這便是她以往的大家小姐風範吧。
平靜自信之人,由內而外生出的魅力與氣場,最是美麗難言。
剛邁上眼前的第一道臺階,蘇若便被一道大力扯了下來。
“咦,不對,不是你。”在蘇若疑惑不解又略帶敵意的目光中,老嫗佝僂著身子,拄著柺杖,搖了搖頭鬆開了手,復而又站在慕採梔身前,上下打量了幾眼後,那滿是渾濁的兩眼便泛出精光,拉住她手臂的雙手一陣抖動,沙啞道:“......少主?你是慕少主?”
不待慕採梔回應,那老婦便轉身向外一陣吆喝,不多時,便走出來了一群人,一個個慈眉善目,拉著慕採梔東拉西扯的噓寒問暖。
這一聲‘少主’,將蘇若的思緒拉回到了詭秘山洞,在那個山洞她不知晝夜的待了數月,金靈巨蟒蒼老沙啞的聲音,好似還有熱度迴盪在耳邊,它灰濛和藹的眼神,讓她如置溫泉,忘記了恐懼,它在消散前傾力相言道,‘來生再遇’。
就這樣,龐大偉岸、榮耀披身的軀體霎時便與土石相融,饒是生前風光威赫、戰功披靡,臨了,還是逃不脫身消魂滅。
蘇若默然,抬起不知何時被擠開孤零零垂在身側的手腕,輕揉捏按著被拉疼的手臂。
疼......不對,那老嫗怎會有如此奇大的氣力。
蘇若神情嚴肅,急忙回頭在人群中尋找老嫗的身影。
慕採梔被左一句‘你在外歷練吃了不少苦吧’,右一句‘這小奶娃是你的?怎麼不見他父親?’聲中所湮滅,而這時哪裡還有老嫗的身影。
蘇若暗叫不妙,她們中計了,一直擔心之事還是發生了,可也慶幸這不是杭州。
而這些,都需要她獨自面對,她得從陰霾裡走出來,站在陽光下,栩栩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