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那我們就在府中等著吧!”方氏想了想,覺得女兒顧慮得也對,這錚錚之口,爍目若金的,壞了自家名聲不說,外孫日後可如何見人。

想到這兒,方氏心中怒火熊熊,這自家閨女兒明明是受害者,卻因為男女尊卑的不公平待遇,便要苦躲一世不得看那世間繁華,便要從此隱入晦暗,直至鬱鬱而終嗎?

那孩子呢?

孩子何其無辜?

因為生父的暴戾野蠻擄掠囚禁,母親的柔弱長情不暗人事,便要這無辜誕下的孩童,去承受那無期誅心的指點、怠慢,從此一蹶不振過著如過街老鼠一般的骯髒生活嗎?

不!這不能!

憑什麼我的後代要代加害者,承受這一切!

方氏心中有了很多雜亂的想法,她很亂卻也很鎮靜,她心想總得在天亮之前想出個辦法來,好迎外孫乾淨入門。

***

夜色蒼青的幽暗,已經轉為天水一青的疏朗。

而,昨晚午夜傳來那聲震撼且令人窒息的壓制與嘶鳴,到現在眾人心中都還仍有餘悸。

扼脖般的壓抑,令眾人感到窒息,那種感覺太過真實、深刻,只讓眾人不得不銘記於心。

不過,眾人卻覺得自昨夜之後,城中所籠罩著的陰鬱與惶惶,都好似消逝在蒼青的夜色中,讓人忍不住低喃一句,恍然如夢。

許是被驚惶壓抑得久了,心頭的心悸被解除後,眾人忍不住紛紛披衣出門,小心翼翼去看一眼那久違的城牆,稀薄似霧茫茫如雲,氤氳有如蔚海的朗朗長空,去呼吸一口夾雜著泥土雜草與花朵,很平常卻也很令人惦記的晨間芬芳。

出門後,眾人發現凌亂無序破敗不堪猶如棄城的街市,已經煥然一新,與先前並無區別,瀝青街角隱隱可見新刷痕跡,而路邊攤位兩排全部齊整換新,還飄著一股清新卻也平常,屬於木頭獨有的馥郁芳香。

有人感至落淚,有人真心欽佩。

每人都還記著自己的攤位,雖然逃命時沒來得及收拾的貨物已經不見,但這並不影響到城民中所屬部分低階層人民對城主發出由衷愛戴與感謝。

有的忍不住站在無貨物的攤位,對著人潮的湧動,吆喝上幾嗓子,緊接著便有熱淚盈眶,無聲抽噎。

這場災難來得太過兇猛,別說修煉的資源,便是家人吃穿用度,都早已勒緊了褲腰帶。

而城主此舉無異於是雪中送炭,給他們在這寂寥的深秋,送來了希望。

“讓讓,讓讓,城主有要事要張告貼示。”

於人潮洶湧之中,有人高舉著屬於城主辦公專用的五彩祥雲錦帛,在人群中高喊,想要借路而過。

與此同時,在他高喊之際,人們刷一下回頭,只瞬間他面前便自動空出一條路來,直達巍峨的城民下。

士兵心中很是欣喜,心想著雖然這一夜經歷了苦捱戰鬥,還要緊趕慢趕在天亮前清理出來街道,當然這與城主深厚修為及不嗇有著很大的功勞。

辛苦了整夜,在這一刻,士兵只覺神清氣爽活力無限,不是怕辛苦,只是怕辛苦之後仍無人問津與溫情。

告示剛一凝掛在瀝青城牆,眾人便紛紛湧來,都想爭先一看,是否城主已將暴亂解除,從此便是葵莘安寧?

***

那邊城牆腳下議論紛紜,交頭接耳,連早在家中駒得快要抑鬱的元大娘,也不例外,都往城牆方向跑。

葵莘冷清已久,這一大早突然而起的熱鬧氛圍,便襯托得分外喧囂。

這喧囂無一例外,都飄進了世家之牆。

有人,坐不住了。

***

琉璃帳子被風拂起一角,舞蕩拍打在古木的窗欞邊上。

而青翠重紗一路蜿蜒垂下的幔帳,包裹著淺淺呼吸的如玉少年郎。

少年靜臥已入夢鄉,嘴角一抹笑意微微上揚,偶爾還伴著輕輕淺淺的低喃,想來,這夢一定也如這溫潤無暇的少年般,美好。

夢中花海一現,花瓣七彩妖嬈,他便立於這漫山之中,俯瞰這遍野無際的迷人斑斕,耳邊禽鳥清唱婉轉,而撫過他耳垂的和和細風中,摻著一絲絲一縷縷或清香一線或濃郁芳醇的攝人異香。

突然,他於風中倉促轉身,還沒穩住身形,便被一股比這花香更為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被撲倒,下一瞬,他順著山坡墊著花瓣一路滾落,在他身畔的,是淺如白色芍藥粉如厚重桔梗一般的嬌俏女子。

她有著潔白飽滿的額頭,黑曜石一般璀璨的眼珠,挺拔高翹秀麗一點的秀鼻,淡粉鮮嫩的唇瓣,小巧玲瓏的白嫩雙耳......還有跟好友一起時,眼中似有桃花盛開灼了他的眼,嘴角的溫婉笑意融了他的心,此後,一眼萬年,再不能忘。

忽然,花海變得扭曲,猶如突然被置身夜幕之中,耳邊似有低低呼喚傳來,他一怔,夢境瞬間消失。

“表哥,表哥,喂,表哥?”

姚童方醒來,便看見了滿臉焦急驚惶的表妹榮因。

“榮因?你怎麼會來?”還進了他的房間?

當然,後面的話姚童方沒問出來,雖然被人從夢中叫醒,很惱,但是良好的教養與環境,決定了他不會直接讓一個女子下不來臺,何況,這個人還是他幼時的玩伴。

“表哥......我爹想與池家結為姻親,他說,我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要我做好準備,表哥,你幫幫我吧?我都沒見過池家二公子,表哥,你是我們這代最有出息的,你說的話我爹都會聽的,好表哥,你幫幫我吧......”榮因拉拽著姚童方的胳膊,一陣晃盪,出口的話都隱隱有顫音。

“池家二公子?此人還算是個正人君子,池家主我倒覺得他人品不錯,或許,舅舅給你挑的是良婿呢。”姚童方不動聲色將那隻不安分的手拿開,胡亂穿了件外袍,走到隔壁翻了本劍譜拿在手中。

他可不想被人誤會,還是分開點安全。

“還算?這一聽就是唬人的!!”榮因見他起身,也沒顧慮什麼禮數問題,便急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