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採梔望著睡得安詳的小小孩童,心中牽掛的心緒,便如滔滔海浪,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她小心翼翼掖了掖被踢開的被子,心中悄然升起一個念頭來。

陰暗夜色中,有人小心疾走在寂寥的林蔭小路,一路左拐右拐順著熟悉的石青街道,不一會,便翻身而入,出現在本應燈熄熟睡此刻卻燈火通明的院中。

這邊蘇若無視身邊之人,趴完了兩大世家的牆頭之後,準備踩點繼續下一家。

葵莘城中不太平已有數月,家家戶戶都恨不得在家門緊閉之外再摟上它幾層屏障,惟恐被當成目標失了身家性命去,就更別提這漆黑月夜了。

這剛入了黃昏天色添了濃墨淡彩之際,家戶便熄燭屏息,心亂如麻又誠惶誠恐的等待著黎明的降臨。

內心的恐懼與不安充斥在每人心中,即使坐臥家中,卻依舊提心吊膽警覺著周遭的動靜。

按理說這夜色正濃,城中早該是一片死寂無光景象,可偏偏在東南一角,巍峨院牆之內卻是燈火通明,一片光明煢煢醒目。

這煢煢光亮溫暖又炫目,便似那長天沉寂中的一方耿耿星河般,孤寂卻又明麗耀人。

不該卻又理所應當。

蘇若決定,這家的牆頭,也該去趴一趴,說不定有什麼意外驚喜呢。

而一直優雅不停嘴的夜岑,不經意間順著她的方向一掃,便了然了她的打算。

在蘇若正欲邁開腳步朝著目標前行之時,那道慵懶又優雅的嗓音不緊不慢悠然傳來,“那是城主府,你知道里面養著多少大乘高手嗎?”

蘇若停下腳步眼睛一亮,又看了一眼,那如星般明亮的起源點,心中暗忖,原來那就是城主府。

這葵莘城的土皇帝,城民的天。

這下,蘇若覺得那城主府,縱然是龍潭虎穴,她這隻好奇貓也應該去趴上一趴。

夜岑無語到極點,“你去?你還要去?你是屬貓的嗎?”最後一隻蝦,被他惡狠狠扔進口中,再含怒嚼碎,化為了胃中停留的其中千分之一。

城主府又不是世家牆,是想看就能隨便趴的嗎!

夜岑再一次默默懊惱不已,又一次參與了自我鄙視和後悔的心裡過程。

眼看那聘婷寶藏女子,快要翻牆而去不見蹤影,他也只得提氣挪腿,亦步亦趨跟上去。

半個時辰之後,毫無收穫的蘇若,準備打道回民宿。

就在她剛準備悄然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時,忽然似有感應般慕然回首,在那枝頭渾然搖曳的幢幢黑影下,似乎也有著遊移的幢幢黑影。

兩人無聲交換了眼神,各自藏匿在暗青夜色之中。

城主府中各處枝葉扶疏之處,一幢幢黑影逶迤連綿。

燈火闌珊,微風招搖,滿地晶石,斑駁陸離。

便在那投映出斑駁陸離的虛影,隱隱看見一個古怪的手勢虛空一劃,緊接著便有數幢黑影魚遊般向前。

這一刻,府中的護衛才像剛察覺到異樣般,呼哧招呼著遠處的隊友,奮力上前。

火烈的紅與暗幽的黑,立場分明,鮮豔可辨。

你一刀捅刺,揮帶出來的灼灼溫熱,將身著本就鮮豔的外衣遍染的更深,寒鐵劍尖順流而下的液體,將顆顆晶石染得血紅奪目,揮刀而帶起的一溜深色,似在這無情黑夜,灑紅了葵莘的天。

我一錘砸落,自由落體傳來的落地聲,警醒著同伴本就倉促踉蹡的身心,那錚亮的尾端,似乎有紅紅白白的腐肉尤為明顯,看一眼,便令同伴激起高漲的鬥志,再一眼,或令敵手觸目驚心,心生犯惡。

前院的嘶吼兵器的喧囂,府內不斷有大乘高手加入,而黑影的餘尾也是絡繹不絕,看這架勢,似是要將這府,塞滿夷平才罷休般。

蘇若啃著粉晶的指甲,好看的琉璃眼眸微眯沉凝,她總覺得,這場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屠殺,來得太過心急。

葵莘主宰未定,城民心幌飄零,這並不是一個易主的好時期,便急於求成來攻擊踏平城主府。

如若是爭奪城中一主之位,而起的深夜暗殺,那這城中所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過。

或許......這場博弈,沒那麼簡單。

思慮間,夜岑往她這裡丟來了顆砂石,她橫眉一個眼刀子掃過去,他又朝著左前方努了努嘴。

蘇若向左前方看去,只見那一塊晶石鋪就的地面,就在她思慮期間,已經躺倒了一大片黑影,這黑影在潔白得泛著晶光的石面,涇渭分明。

而在那片黑影中間,手握兵器打得酣暢淋漓的男子,著一襲蒼綠衣袍,修為已至大乘,一劍揮出,轉眼便有黑影直線垂落。

那涇渭分明的界線中,有嫋嫋煙霧自中升騰而上,不過,有天色作為遮掩,若不細看,是發現不了的。

更何況還是在危機四伏的打鬥之中,顧己殺敵都來不及,哪還能發現到這點細枝末節。

起初,蘇若也沒發現那絲絲縷縷的黑氣,慕然間,她發現被放倒的黑影,方位好似不一樣了,疑慮間,好似方位又有了些微的變化。

邪門得很。

夜岑見她微眯著眼一動不動,心裡貓抓似得,只想衝過去將她一掌拍飛。

這如狼似虎的女人,一天天的不犯花痴就難受!!

讓她看那男人。

不是讓她看男人!

夜岑彎腰手一抄,沉甸甸的晶石滿滿一把。

夜岑兩指間一顆晶石微微閃光,他正微眯著一隻眼,往蘇若方向瞄準。

……

慕採梔使了秘術才避過了重重護衛,翻牆進了府。

大概是孕傻再加上對生長環境原始的懼怕,明明可以大搖大擺進門,她卻偏偏選擇了翻牆。

不僅進自家門靠翻外,連走路都緊貼著牆壁來。

過了外院沿著扶疏的藤蔓長廊,她已經可以看見熟悉的小院。

燈籠的光線照亮了小院一角,那裡金碧萬千,粉紫妖嬈,一簇簇鮮豔的長蕊,豔而不媚,在暈開一線的光芒下,迎風搖曳。

那棵棵簇簇,皆是她親手所種下,每日的澆水都從不曾假手於人,彷彿那一幕稚嫩與欣喜,還如昨日般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