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流光並沒有食言,她拿著之前沈流光給自己的銀子,買了些工具,準備動手給那名叫子正的天將蓋了一間的小小的神殿,還立一個牌位。

但是很可惜,自己不會寫字。

成仙好像並不能讓人馬上變得全知全能,更何況自己還是莫名其妙成仙的。雖然夜嘯說自己一目十行不成問題,但現在成問題的是,自己得先認字才能一目十行。

所以她去找了那個小道士,他還在挖坑,人已經形容枯槁。

“幫我寫個牌位吧。”

小道士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挖坑。

“我同你說話呢?”

他就是不回答,手上依然在挖坑,但是已經鋤不起多少土了,許流光一把奪過了他他手裡的鋤頭。

“你是不是以為累死了,就不用贖罪了?”

他還是沒回答,直接一頭栽到了地上,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間茅草屋裡了。

小道士左右看了看,爬起來就往外走。

許流光用竹節做杯打了些水來,在門口攔住了他。

“休息會兒吧,人我都替你埋完了。”

他有些侷促,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麼才好,呆站了一會,竟然撲通跪了下來,哐哐哐連磕十來個響頭,直到把頭磕破才停下來。

“多謝仙姑,多謝仙姑。”

流光把水遞給他,自顧自地坐到了竹凳上,“行了,別再磕了,磕死了誰幫我寫字。”

他起身喝了口水,馬上就著急忙慌的問道:“寫什麼牌位,您說我來寫。”

“不急,你先坐,我問你點事。”說完流光拉開旁邊的竹椅示意他坐下。

“好。”他趕緊聽話地坐了下來,又馬上問道:“您說。”

“你多大了?”

“我今年十七。”

“十七啊,那你比我大啊,我今年,一歲有嗎?”說完她又自言自語道:“其實也不能這麼算,如果按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話,我在天上呆了七天,那……,算了,你喊願意喊我仙姑就喊我仙姑吧。”

小道士又聽話地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奚麟兒。”

“鈴,會寫字認字對吧?”

“是麟兒,”他糾正了一遍,才答道:“會寫字認字。”

“能教別人嗎?”

“能,能教人認字,但是寫字怕是有些困難,寫字是件很嚴肅的事,我怕教不好你。”

“這麼多事?那你先給我在這個寫個牌位,一會再說認字的事。”

“好。”奚麟兒接過木牌來,拿著許流光準備的筆墨,“寫什麼?”

“他也沒個法號,就寫南天門守將大邑人子正之位。”

聽到這個名號,小道士看了看手裡的牌位,又看了看她,“仙姑當真是神仙?”

“你還是不信我?”

“那日見仙姑搖身變做一隻鳥,已是覺得驚奇,但我只知道鳳凰仙鳥,不曾聽聞過有烏鴉神鳥,但今日給南天門守將立牌位,倒是有些可信了。”

許流光被他的話惹得氣惱,指著他的鼻子呵斥道:“你沒聽過見過的多了,我在你面前站著你不信,倒是信個牌位?你見過南天門嗎?你確信有這個人嗎?居然因為這個就覺得我可信了。”

“仙姑不知,此守將姓子名正,歷史上雖未曾聽說過此人,但在殷商時期,子姓為貴姓,他又自稱大邑人,所以這名守將,很可能是在殷商時期受封成仙的,不像是您隨口杜撰出來的人物。如此看來,仙姑當真是上界神仙。”

許流光地瞪了他一眼,“快寫吧你,寫完快些教我識字。”

看他一筆一劃寫的認真,她又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還真得聽夜嘯的,多看點史書。”

奚麟兒寫完把牌位遞給她,又問道:“不知道仙姑的牌位是哪弄來的,能不能給我也找兩塊。”

許流光接過來便放到了一邊,“這就好了呀,你先別管我從哪弄來的,你先叫我識字罷,放心,我不用似兒童一般學,你可有什麼隨身帶的書,把那些字指與我,再讀與我,我便認識了。”

“好,但是我現在就只有一本貼身攜帶的道門必讀—太上感應篇,字不是很多,若是讀完仙姑覺得不夠,再有想學的,說出來,我寫於你看便是了。只是成仙者多靜心苦修多年,很少有不識字的。”

面對他的疑問許流光是一個字都不想多說了,直接讓他趕緊拿出來趕緊讀。

只是他才讀了第一句,許流光就打斷了他。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這太上老君說的也不準啊。”

奚麟兒並沒有反駁她,只是接著讀道:“又有三臺北斗神君,在人頭上,錄人罪惡,奪其紀算。又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輒上詣天曹,言人罪過。月晦之日,灶神亦然。”讀完這句,他才說道:“仙姑,舉頭三尺有神明。”

許流光抬頭看了看,無所謂的說道:“神仙頭頂上也有嗎?真有的話,你那個師兄,該是這樣的懲罰?”

他低頭,沉默不語,隨後自顧自地讀完了正本書,中間許流光再怎麼打斷他,他都沒有回答。

“是太短了,那我問你什麼,你就寫些什麼吧。”說完把筆又塞到了他手裡。

“寫這兩個字:流光。”

他拿著筆,卻始終落不下,僵持了一會,他又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仙姑,我給您當牛做馬,我會設立法壇為往死的村民超度,但是沈姑娘罪孽深重,怕超度法事已是無用,您既然能為守將立牌位進香火,能不能也為沈姑娘設一個。我願意餘生在此,日日進香。”

“日日進香,當真?”

“當真。”說完他便跪地俯首。

“好,我信你,我答應你了,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在供奉沈流光的同時,也要給子正上香,日日供奉。”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許流光一把把他拉了起來:“你就在此處定居,也別提你那個回茅山的事了,此處依山傍水,以後肯定還會有流民來此定居,你既是道士,讓他們信日日參拜的神仙,是最靈驗的,沒什麼難處吧?”

“你是讓我騙人?”

許流光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我沒說信仰這個守將不管用,我只是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讓你做就照做聽沒聽見?”

小道士見她發火了忙連連點頭,“知道了。”

“另外,”她把剩下的錢都扔到了他身上,“這些你留著生活用,我會定期回來看看的,你別想死了,或者一走了之。”